纪潼心中那坛醋早已瓦解,洒在地上酸味冲鼻。
他知道不该在这个晚上提起不愉快的事,可他管不住自己。没办法,人是得寸进尺、贪心不足的动物。来这儿以前他惟愿见哥哥一面,见到哥哥了他又盼望哥哥能原谅他。等到真的原谅了,他又想回到从前,甚至比从前更甚。
他要哥哥爱他。
他望着台灯的影:“我在你抽屉里发现了一样东西。”
抽屉里有许多东西,梁予辰不知他说的是哪一样,在脑中无声地排查了一遍。
“什么东西。”
“安全套。”
梁予辰终于睁开了眼睛。他不记得抽屉里有这么个东西。
纪潼整个人像站在楼顶,风稍大一些都能将他刮下去。他抱着死就死了的心情,手从里面攥紧被子,将身体转回来切切看着梁予辰,问了句露骨的话。
“你跟他用过么?”
哪怕并非恋人关系,他们仍有可能使用这样东西,他不能不排除这万分之一的可能。
两人面对面躺着,互相将本就不强的光线遮了个严实,连五官也瞧不分明。
梁予辰薄唇微动:“这个问题对你很重要么?”
纪潼眼睛从他脸上移开,盯着他说话时微动的喉结,心跳得比兔子还快,既是紧张也是焦虑,最终只轻轻嗯了一声,多余的话说不出来。
“如果我说用过呢。”
“真的?”
却没再等来梁予辰的回答,似乎是默认。
此刻纪潼终于明白什么叫性命被玩弄于股掌之间。眼前这个人只消动动嘴,就能让他活一次死一遭。
他心里是不信的,但面对梁予辰这样的反应忽然也没有了十足的把握。或许一年未见,梁予辰已变了心性,爱与欲一分为二,能与他人只论床笫不论感情。
不过他仍是不信的。他眼神倔强,想开口逼梁予辰回答,喉咙里却像塞进了一大团棉花,滞涩得发不出声音。
梁予辰也看着他。
他赌气般不肯移开目光,眼眶里却积了一泓泪,泄露了受伤的内里。
面对此情此景梁予辰表情虽然总还冷峻,心里却也不忍。
不过他最终没有轻举妄动。他是怕了,一个人体会过极度的痛就自然而然会延展极度的后怕。
痛苦会激发一个人本能的防御机制。
纪潼又问:“真的?”
眼泪不比他争气,挂在鼻尖要掉不掉。他将脸往被子上蹭,擦完泪又问一遍:“真的?”
梁予辰就此算了:“假的。”
“房子是租来的,东西是房东的,我没用过。”
纪潼听得怔住,许久无言后慢慢哭出来,眼泪鼻涕一起往下流,是种释怀、死里逃生的放纵。
听着呜咽声越来越响,小火车一样,梁予辰哭笑不得:“这是做什么?”
听得他都有些上气不接下气。
纪潼却笑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