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不到手机纪潼几近崩溃,推开碗碟伏在桌上呜呜咽咽无休无止,情绪像松了螺丝的水龙头,哗啦啦简单直白地往外淌。他哑着嗓子迷迷糊糊说醉话:“翟叔叔,我要去找他,等一考完试就去,他赶我走我也要去。”
一边说,一边还要扬手挥臂,动作决然刚猛得自带一股罡风,仿佛下一秒就要来个瞬移,桌子晃动间搅得炭屑四飞。
翟秋延将火灭了,防着他伤到自己,口中念叨:“想去就去。”
纪潼一点儿也没变得高兴,反而哭得更疯,一直喊:“他喜欢别人了,他喜欢别人了……”就连额上都沾了盘子里的脏东西。
翟秋延没办法,只能绞了条毛巾来替猴崽子擦脸,谁知纪潼非但不听话反而拼命挣扎,气得他将毛巾强塞进手里:“自己擦!”
纪潼疯疯癫癫,两眼又红又肿连睁开都费劲,干脆往椅背上一靠,毛巾就此盖到了脸上,也不怕捂死自己。
这一晚上翟秋延一把老骨头给他折腾得够呛,末了将他弄到躺椅上歪着,嘴里叹了一句:“真是一个猴一个栓法,予辰这小子以前到底是怎么搞定他的。”
等到月悬正空,纪潼终于恢复了几成清明,模模糊糊睁开眼,耳边响着听戏的声音。扭过头,见翟秋延有节奏地跟着戏曲拍膝盖。
“醒了?”
纪潼唔了一声,发觉自己因为离暖气太近,高领毛衣里竟热出了一层汗,只得赶紧宽了宽衣领。
“翟叔,我头怎么这么晕……”
“晕就对了,”翟秋延瞥了他一眼,“在喝酒方面都敢不自量力,醉了就跟耍猴戏似的,真应该给你录下来。”
纪潼尴尬:“我发酒疯了?”
他隐约有那么点记忆,自己的确像是又哭又闹来着。
“发酒疯?”翟秋延将声音挑上去,“岂止,简直是发酒癫、唱大戏!”
纪潼脸唰得涨红:“我说什么了?”
“内容挺多,很难从头复述。”翟秋延手指还在打拍子,显得颇为得意,“不过非要说,倒有个高频词。”
纪潼瞬间警惕,攥着毛巾站到他面前:“什么高频词?”
翟秋延慢条斯理:“梁——”
刚说了个姓嘴已被人用毛巾捂住。
“翟叔,不要说了……”
翟秋延立马移开他的手:“这毛巾上还有芝麻酱你就往我嘴上捂,你哥是这么教的你?”
纪潼背过身去坐着,低头半晌不语。
“他现在不肯教我了。”
感情就这么回事。你喜欢我的时候我没想明白,等我想明白了你却不一定还喜欢我。要说可惜的确可惜,可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刚好?
原本就多的是可惜。
翟秋延关了电视起身走到院中,回头招呼他出去,纪潼便跟出去。
爷俩站在院里,明月挂当空。他指着眼前那副对联说:“你读给我听。”
有自然相知之人,无不可过去之事。
纪潼不知他的用意,听话地吟了一遍。
“这副对联出自乾隆爷。”翟秋延脸色发红,精神矍铄,似乎从没有过烦难之事。他说:“人活着得时时刻刻劝自己,没什么事过不去,该相知的人合该相知。尽了力,对方自然能感觉到你的一片真心。但要是实在感觉不到,那就说明你们错过得太彻底,只能随他去了。”
这番话饱含宽慰与劝解,既是劝他争取又是留他一条放手的退路。纪潼在心里翻来覆去地琢磨,既感伤又感动,半晌才问:“您也有过自然相知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