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予辰听见了,没有回话。
纪潼想,睡了?还没来得及使坏呢。他伸手摸到桌角的长伞,举起来向上顶床板。
笃笃——
“梁予辰?”
笃笃——
“梁予辰你睡了?”
上面终于传来一句:“没有。”
“没有你不答应……”
“刚在想事情。”
梁予辰要琢磨的事情很多。再过一个月就开学了,他得研究各个导师的方向,得想给季晴杨跟另一个学生补课的方法有什么可改进的,还得给以前几个老主顾打电话问问最近有没有陪同翻译的活让他赚点外快。
可他半天不说话,纪潼就当他是懒得应付自己,心里一恼,愧疚先去了九成,清清嗓问:“你明天几点钟起?”
“有什么事?”
“你先告诉我你几点钟起。”
梁予辰顿了一顿,答:“七点。”
纪潼心中窃喜,佯装遗憾:“这么早哇?那你需要早睡吧。”
“嗯,就睡了。”梁予辰的声音飘在半空中,像厚窗帘一样,将星辉掩去。他说:“早起听新闻。”
别看他一天天的像掉在钱眼里,基本功从不敢有一天懈怠。放假这么长时间,他每天仍旧像大学时一样听听不同行业的新闻、练上十来分钟跟读,再抽空来段交传。
说来简单,全套走完也要一个多小时。
“哎呀。”纪潼狡黠道,“那完了,我好怕自己打扰你。”
“为什么?”
“我睡觉打呼噜,声音还不小。”他将两指按住嘴角,极力压着笑意模仿了一段呼声,“你昨晚没听见吗?”
梁予辰认真想了想:“没有,也许是我昨晚睡得太沉了。”
“有可能。”纪潼放下伞,悄悄摸出枕下的蓝牙音箱,一边连手机一边说话转移他的注意力,“你昨天搬家太累了所以睡得沉,今天就不一定了。要是我真的打呼噜,不要生我的气好吗?”
这蓝牙搜索起来真慢。
他把声音放得像椰子糖一样甜,为拖延时间又轻轻央求,“好不好嘛?”
梁予辰没来由的心脏微麻,无所适从地翻了个身,两只伸到床外的脚也跟着侧过去。
“好。”
纪潼眯起眼笑了:“你真好。”
他这一身的本事,从小使在他爸他妈身上、老师身上、同学朋友身上,甚至是服务员、出租车司机身上,如今又来使在梁予辰身上。
他熟练,梁予辰却陌生。听见这三个字,许久说不出话来。
纪潼达到目的,不再搭理他,径自摸出枕下的一对耳塞悄悄塞到耳中,像等着偷食物的小老鼠一样趴在下铺,等了近十分钟后点开一段鼾声,打开单曲循环,播放器定时两小时。
静谧的屋子里就这样响起了由浅至沉的鼾声,起先收敛,而后渐渐大作。
梁予辰本科时就拿国奖、过口译二级,要论聪明,理应并不在纪潼之下。但不知为什么,他没能听出鼾声的真假,更没能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