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让江谣为难了。

小辞发现,他一直在给江谣制造各种各样的麻烦,有的没的,甚至凭空出现的,但是江谣从来不让他知道。

他不说,小辞也装作不清楚。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如此自私,小心翼翼守着尚未被挑破的矛盾,扒着最后的一点儿希望不放手,希冀地看着江谣,希望他能在这一场资本对抗中,撑的久一点,更坚定一点。

他的哥哥,江谣,是他的世界,他的一切,天塌下来都有他顶着——江谣是这么说的,那时他比小辞高,杞人忧天时,他告诉小辞,如果天塌下来,他会帮他撑着。

小辞小时候对江谣盲目崇拜,相信他说的任何一句话,同时也相信这一句。

江谣也坐到了他的承诺,拆东墙补西墙,把这个破碎的家庭一路拉扯到现在。他似乎从来没想过,江谣也有做不到的时候,小辞不合时宜的想起一个成语叫天外有天,陆谌就是江谣外面的天。

他追赶着江谣的背影,却从没有想过追到他前面去。

一如八岁那年的夏天,江谣把他从水沟子里拽出来,站在他面前揍跑了一群小流氓,小辞就仰望着他的背影。

直到现在,小辞蓦然发现,他比江谣高了,如果天塌下来,需要他自己去顶着。

而天塌下来的日子,是除夕夜。

二月底,地面积雪融化,有了过年的气氛。

死气沉沉了一个多月的家里总算有了些人味儿,四毛跟老胡拎着一大堆年货走进来,又是杀鸡又是煮菜,电视的音量开到了最大,听着过年七天乐的各种小品,还有重复播放的晚会,企图制造出阖家欢乐的假象。

小辞在厨房打下手,江谣是病号,在沙发上充大爷,欺负江谚给他砸小核桃。

江谚有动画片看,让他砸核桃他也心甘情愿。

江谣把他抱起来,江谚在他哥的怀里扭了扭身体,“干嘛呀!”

江谣一拍他的屁股:“抱下你不行?”

江谚一溜烟就跑下去了,一点儿也不配合:“我都这么大了,不想被你抱。”

江谣很不客气的翻了个白眼,嫌弃之情言语表面:“你二哥这么大的时候,天天腻歪在我身……”

他话说一半,又打住了。

江谚浑然不觉:“二哥是二哥,我是我,我们又不一样!”

江谣干巴巴地回他:“有什么不一样?不都是我弟弟。”

江谚拿起小核桃继续砸:“反正就是不一样。”

江谣把江谚拖过来:“我问你,如果你二哥跟别人走了,你愿不愿意?”

江谚一听,不得了,江谣恐怕看他不爽终于暗下杀心,心下绝望:完了,二哥走了之后,大哥再打我怎么办!谁来保护我!

“我不要!”

他懵懵懂懂地察觉出什么,当即就给出答案。

江谣掐着他的脸,陷入了茫然:“这世界上哪有那么好的事情,‘要’和‘不要’都是自己说了算的。”

当晚,江谣喝了点酒,在零点的钟声中,迎来了新的一年。

老胡跟四毛醉的四仰八叉,从客厅的地面上爬起来,相互搀扶着出了门。

江谣也醉的不轻,横躺在沙发里,半边脸都埋进了枕头中。

小辞收拾着一地的残局,顺便把江谚抱回屋里让他先睡觉,关了客房的门,小辞拿出扫把清理地面,又把茶几上的瓜子花生壳扫进垃圾桶里,酒瓶放在门口,明天倒垃圾的时候带下去,一切都和往常一样,安排的井井有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