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对啊,你。”
“……我什么都可以,看你喜欢哪一种,”李白的尾音不自觉带了颤抖,细听的话,甚至能辨出细小金属碰撞的声响,“你喜欢哪一种?”他又执着地问。
“我也随便吧。”杨剪却这样说,在拎洗衣桶离开这间病房前,他拧开了保温桶的盖子,把长柄小勺插了进去。湿润密实的香气爆炸开来。是医院北门口煤渣胡同上那家天天排长队的潮汕砂锅粥,青菜加上瘦肉,邻床的家长给他买过,李白记得这味道闻起来如何。
豆浆也差不多晾到了合宜的温度,它们都待在花束旁边,触手可及的地方,但李白双手仍然放在膝盖上,攥皱了衣料,抬不起来去拿。他看着杨剪合上房门,接着就看不到了,他知道杨剪要去哪儿。
不像他的病号服,医院会统一回收再发新的,杨剪已经尽量省事地选择穿一次性内裤,但其余换下来的衣服还是没地方洗。好在有方昭质自告奋勇,他说他在一条街外的单位小区有个单间宿舍,还有自己的洗衣机。
这话李白不凑巧听到了,在他从麻醉劲儿里清醒的当天,也就不能装没印象。他忍不住,某次下楼散步的时候还溜到马路对面看过一次,绕着几栋疑似宿舍楼的建筑团团转,最终也没能找到晾着杨剪衣服的窗子。
要是能找到就好了,他要顺着消防梯爬上去,把它们拽下来,统统剪碎,扔进盆里烧掉。
他也不是没有问过杨剪,我现在又没事干让我帮你洗不就行了,就在前天晚上,但杨剪要他好好躺着。
所以这还有什么办法啊。李白闭上眼,在病床上横躺下去,伤口拉扯得生疼,他又立马坐了起来。这能有什么办法。除了“好好躺着”,他现在可以做到的似乎只有拎上保温桶走去茶水间喝粥,不留在病房里是因为待会儿又要来医生给那位怕疼的高中生尝试做腰穿了,从上午开始已经失败了好几回,李白不想听见那种呻吟以及在床上挣扎的摩擦,再一次被提醒痛苦。
术后第十四天,李白的邻床等到了专家会诊,他自己则办理了出院。行李依旧少得可怜,杨剪一手提着自己的,一手提着李白的,再加上那些拆掉豪华包装用塑料袋收集的补品,带人走向在停车场里等候多时的一辆出租车。
在后备箱放好东西,他给李白开门,“请。”
“谢谢。”李白方才一直半步不离地跟着杨剪,现在才低头钻进后座。
车门合上之前,他突然拉住杨剪的袖口。
很少在那人脸上看到这种猝不及防的表情,大概是由于差点把他手腕夹住,杨剪的眼角都跳起来了,“你干什么!”
“你坐前面,还是后面。”李白迎上他的瞪视,凭空冒起好大一股子倔劲儿,从袖子攥到手臂,攥得指尖发白。
“……”杨剪拍了拍他的手背,“后面。我坐后面。”安抚似的说着,他终于把那五根指头从自己小臂捋下,也如约绕过车尾,坐在李白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