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停一下。”李白叫住司机。
摇下车窗,潮湿的泥土味儿气扑面而来,还有草木纤维那种汁水丰富的味道。此地的雨李白已经见识过好几次了,总能凉到肺腑,让他想到从根部折断的粗壮毛竹。这一场是他见过最大的,从昨天傍晚下到现在,县城客运站一辆车也不发,害他无所事事地待了一个晚上,天快亮时才找到一辆愿意跑远的老式桑塔纳。
司机是个黑瘦的彝族青年,脸上一左一右,有两个痦子。
“你认识哪个?”那人回头看他。
“要下车吗?”又这么问道。
“不用。”李白揉了揉眼皮,最后看了一眼,接着就把车窗摇了回去。他放平视线,直直望向前路:“就往青岗中学开吧。”
杨剪不在学校,他被其他事情绊住了,好像一时半会儿还没完,这不是正好?李白看着手心出神,脑袋里面昏昏沉沉的,又好像是很放松的感觉。
最多半小时他就能到目的地,最多半小时他就能安安静静地把想做的事做完,再之后,什么都不用管了,他就可以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了。
发动机嘶鸣几声,碾开地上粘稠的泥泞,牵着车子往白蒙蒙的林间深入。
有过前几次的观察,李白至少摸清楚了杨剪住在哪里。就是校舍后面的那两排平房,爬上旁边的山腰俯视就可以看见,第一排统共九个门洞,中间大的住学生,两头小的住老师,第二排也是一样。
杨剪的房间就在后排最左边,全校最偏的角落。李白为了看清楚一点甚至用过望远镜,他看见门上挂的吊饰,黑色漆木上面画着艳丽花纹,还缠了彩线,流苏似的垂下去,大概是某种当地的手工作品。
可以辟邪,纳福,摒除厄运?大概就是这样吧?
是谁送的呢?
如今李白站在门前,捏起那吊饰用指腹轻抚,仍然答不出这个问题。
但总归是好的,有人送杨剪礼物,还这么用心。希望她以后也别忘了送。李白叹了口气,松开手,那块木头咯啷撞上门板,暑假期间的校园大概是全世界最安静的地方,雨也轻得不可辨,只有这几声碰撞突兀刺耳。他去压门把,果不其然,这门锁了,接着他又去瞧门边的那扇窗子。
尽管上了防盗网,但中间缺了一根栏杆,留出一块相对较大的空档。李白把手伸进去,试着推了推纱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