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虚着眼睫打量他身后,一截钢管映着映出路灯的橙色,细细的,只是辆自行车的车架而已。雅马哈不知又被撂在哪儿了。他又看了眼时间,八点零六分,“我以为他们会疯狂打电话催你。”
“估计没这工夫。”杨剪点了支南京,火苗一瞬间点亮,再一瞬间又暗了下去。他往前错了错身子。有些灯光能够漫到他身上了,但也仅是一点,光影依旧模糊,轮廓也依旧暧昧。
李白看得有些出神。一个声音在他耳边说,你已经跑到了,不必再向上了,就算你穷途末路地是准备跑去杀人,在这儿也可以停下。这里似乎是绝对安全的。阴影,角落,暗处。杨剪向来是那种在暗处好看的人,胡同的拐角,秋雨落寞的早晨,他叼着根烟,就站在那儿,白气从他静谧的嘴角往上飞,飞过发青的眼睑,飞到黑沉的眼睫,全身上下只有那几点火星随呼吸懒散地亮着。
此刻也是一样,如一根缓慢燃烧的黑烛。而他越暗,越静,也就越让人想要把他看清。
“他们在里面,干什么?”
“零七了,”杨剪扬起下巴,仰望那扇黑窗,“可能还要几分钟?”
他真是一点着急的样子也没有。
李白听得云里雾里:“几分钟之后会怎么样?你还要上去吗?”
“谁都不用上去,”杨剪掸了掸烟灰,又道,“你也没必要跟过来。”
“我不知道你要干什么。”
“你是担心他们要干什么。”
“我——”
“当然你也担心我,担心我被打,被困住,被逼着跟他们做事,担心我死了,是不是又让你觉得天旋地转了?”杨剪轻描淡写道,“真对不起啊,不应该在你面前接那个电话。”
李白有那么几秒的失语。
“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嗯。”
李白的喉咙收得更紧了,这感觉跟被塞进一块石头无异。他最怕听见杨剪这样,单单一个音节,好像失去了全部交谈的欲望。他连忙道:“我觉得你这几天应该都过得很不好……我最担心的是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