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杨剪见他这样,从包里翻出一个提西瓜用的白色网兜,把骨灰盒缠住打好结,以防它盖子不牢洒进包里。拉上背包拉链,他单肩背上就走,盒子沉甸甸砸上他的后背,他好像已经完全忘记了李白的存在。
“……杨剪!”李白从椅子上跳起,他最终竟只能叫出这一个称呼。
怎么说不出“哥哥”。
他自己都从没想过。
杨剪回头,侧目看着他,那单独一只眼中不见情绪,也没有神采。那样子就像在问:你还没看够?
李白快步追了过去,“你的眼睛怎么回事。”
“被电焊的焊渣迸了一下。”杨剪推门,径直穿过车行路,走上松间的石板道。
李白的手指蜷了蜷,捏紧裤缝,他还是不自觉“嘶”了一声,好像至此才真正清醒过来,没了黑布袋子,他眼前从没这么明朗清晰,他的心却疼得抽了两下,重重砸在胸口,“还看得见吗?”
“暂时失明吧。”杨剪说,无所谓的语气。李白的问话卡了太久,他们已经穿越松林浓密的阴翳,天色的确是越来越暗了,在这铺天盖地的昏晦之中,杨剪的步子迈得平且快,好像仅这一只眼睛就够他看清布满阶梯的前路,在高低林立的墓碑间穿行。
“你焊什么去了?”李白走得就要慌乱多了,“不都要带护目镜吗!”
杨剪沉默地走在前面,完全没听见似的。
“……对不起。”李白深低下头,“我不应该在这儿这么大声说话。”
前方几排石碑外,靠近台阶的位置有对男女正在烧纸,女人哭得凄哀,两人走过,焚烧味儿近了又远,哭声也近了又远。李白想,自己身后必定有鬼,被纸钱的火照得通体鲜红,鼻孔圆张双目渗血,腥臭的舌头拉得老长,不然杨剪怎么迟迟也不肯回头看上一眼。
“听罗平安说你在搬家,”却听杨剪问道,“搬好了吗?”
“我,”李白顿时回过神来,“我东西很少,收拾得差不多了,随时能走。”
“好,”杨剪说,“搬完你就把钥匙扔了吧,不用特地给我一趟,我下周换把锁就直接把钥匙给李漓让她还给她小叔了。”
李白愣了愣,杨剪并不关心他为什么走——好吧这其实显而易见,也不在意他往哪儿去,只是在这样告诉他,走了也不用再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