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的区别对待,让年幼的孩子们也意识到了莫离是个怪胎,流言蜚语愈演愈烈,群体的恶意一旦开了口子,就一发不可收拾。尤其莫离聪明伶俐,学习成绩好,兴趣课表现也比同龄人优异,“像个女孩”这一点,就成为他被人攻击的唯一突破口,连带父母也因此被戳着脊梁骨指指点点,最后不堪重负,搬家了事。
搬家后,莫家父母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为了不重蹈覆辙,他们开始严格控制莫离的行为,决不允许他有任何“不符合性别”的着装和言词,以免再被人当成怪胎。莫离在父母的高压下,谨言慎行,不敢有丝毫越轨,外表看起来倒是像个男孩了,性格却更加内向,更加柔懦。
上大学后,离开了控制他的父母,压抑多年的本性终于有机会宣泄了,他不喜欢和男同学一起住宿舍,那种满是雄性荷尔蒙气息的环境,让他忐忑又厌恶。于是,他周末在外面兼职打工,利用兼职的钱在学校附近租了一间房子独居,下课回去就悄悄穿上女生的衣服,最初只是在房子里自我欣赏,后来胆子渐渐大了,就趁着夜色偷偷出去吃饭、逛街,甚至以女生的身份,去交朋友……
终于有一天,他女装的模样,被同寝的男同学撞见了,历史又一次重演,全校都知道了金融系有个爱穿女装穿出去骗人的变.态,他们学院的辅导员,专门找了他促膝长谈,建议他去看精神科医生,因为这种行为,在医学和精神病学上,被称为“性倒错”,也就是俗称的“性.变.态”。
莫离自从搬家后,就明白自己和别人不一样,但他一直朴素地认为,这只是自己无伤大雅的隐秘爱好而已,没有危害其他人,所以哪怕被父母强压,被邻居和同学耻笑,他表面服从,内心却固执地在抗议着。现在,辅导员的话,彻底压垮了他,嗯,原来我是个精神病患者,我是个变.态。
他崩溃了,不知该怎么面对,也不知接下来要怎么办,他不想被关进精神病院,恰好当时学校有义务支教的活动,他就申请休学一年,去一个落后的边陲小镇支教,在那里,没人认识他,也没人知道他的经历,他自暴自弃地想,反正我已经是变.态了,那我不如彻底放飞,随便堕落。
在小镇上,他除了给学生上课,几乎不和其他人交流,着装打扮也是偏女性的中性化,过耳的碎发,柔和的妆容,简约清丽的偏女士服装。很多人都分不清他是男是女,好在他本来就不属于这个地方,“城里人”与“本地人”天然的屏障,让人们也没太把他的怪异当回事。
也是在这里,他遇到了卫麒。
卫麒出生于城市中产家庭,从小顺风顺水,无忧无虑,由于父亲是公.务.员,他的价值观也被培养得又红又正,他来支教,一是增加资历长见识,二是响应国.家的“扶贫接力计划”,来了没几天,他就喜欢上了这里的孩子们,经常带着他们踢球、玩游戏,师生们打成一片。
这一天,他来镇上唯一的图书馆,想帮他的学生们借一些课外故事书,路过名著区时,一道清瘦的身影撞入眼帘,那人正踮着脚尖,去够书架顶层的某本书,夕阳余晖穿窗而进,洒在祂身上,侧影朦胧,如梦如幻。
卫麒是个热心肠,立刻走上前去,“美女,我帮你吧,你要拿哪一本?”
莫离听到“美女”两个字,微微一震,停下来静静地看着他。
卫麒也微微一震,眼前一张秀美到极致的脸孔,一双秋瞳宛如剪水,干净得一尘不染,深澈得恍不见底,又带着几丝惊惶和胆怯,看起来无助又脆弱。
他唯恐是自己过于自来熟,吓到了人家,立马后退了几步,有点紧张地解释道:“那个,你……需要帮忙吗?”
他叫我“美女”,他以为我是女生,真好,莫离惊喜又忐忑地想。他没有纠正卫麒的称呼,只是轻轻点头,指了指架上那套《黑暗的左手》,卫麒快手快脚地拿下来,交给他。
莫离接过书,为了回报对方的好意,他抿抿嘴角,露出一个极浅的笑容,卫麒只觉得有一颗小石子坠入心湖,荡出了一层又一层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