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澜出院了?”赵玉刚说。

“就是,没想到你能出院的,当时医生说得吓死人了。”阮爱浓跟着走过来,坐到宋飞澜身边的沙发扶手上,她的举止随意又轻佻,好像此时才想起关心儿子似的,说:“能出院就好了,我还在跟你赵叔叔商量,你要是真走了,留我一个人该怎么活呢。”

若是一位母亲真正心系儿子的安危,就不会一个多月才只探一次病,也不会在儿子生死未卜时还有心思画好了精致的妆,约会着铁血手腕的法律顾问,商讨怎么从宋家大房揭一层皮。

十七岁的宋飞澜刻意忽略了她的前半句话,只记下后面的半句,说:“我还要给您养老呢。”

赵律师奉承着:“飞澜真是孝顺。”

阮爱浓嘴角抿出个矜持又妩媚的笑,状似慈爱地揉了揉宋飞澜的头发,却没说话。

陶源放下了手中的抹茶蛋糕,说:“阮夫人,这是宋总特意给您买的蛋糕。”

宋飞澜自己掩上心口漏风的洞,接口道:“妈,你以前不是最爱吃这家抹茶蛋糕吗?”

“唉,老早就跟你说过,上了年纪了,吃不了这些高脂肪的东西,都堆在肚子上,要长游泳圈的。”阮爱浓说话时语带娇嗔,五十岁的人却像含羞的少女,姿态有些做作。

对面沙发上的赵玉刚恭维她:“宋夫人妄自菲薄,您的身材一直标准,不用对自己这么苛刻的。”

“你呀,几十年了还是这么会说话。”阮爱浓让保姆把蛋糕收进冰箱,不知打算何时赏脸吃一口。

两人你来我往当着小辈们的面调起情。

宋飞澜没那么深的道行,漏风的窟窿终究还是堵不上。

他还记得八岁那年,大姐宋思慧正在读高中,周末跟同学偷溜去野山上玩儿,差点迷失在山林里。他大妈程蔓芳,那样一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女人,竟然能为了女儿昼夜不睡翻山越岭,待找到宋思慧的时候,身上的伤快要比女儿还多。可即便如此,她还是提起精神流着眼泪骂宋思慧,一边气得发抖,一边心疼得抱着她问乖宝疼不疼。

宋飞澜没打算让阮爱浓抱着他哭,却也希望她能问一声疼不疼。心口的破洞渗出凉意,悠悠蔓延到四肢百骸,悲伤和失望像是长了脚的藤蔓,自己爬到他脸上,他实在坚持不下去,说:“妈,我先走了。”

陶源见他面色不对,过来扶他,宋飞澜自己拄了一条柺站起来,听见阮爱浓说:“你这腿还能不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