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点,临近下班的时间,应如约还有最后一台手术——胃肠外科温景然主刀。
小邱跟她同一台手术,明明上一台还恹得像是霜打了的茄子,手术一结束就新鲜得像是雨后冒出的新笋。
术前洗手时,嘴里一直哼哼唧唧地哼着调,也不知道唱的什么,就是能明显得感觉到她高兴的情绪。还当真是,一和温景然有关,她就可以做到精神百倍。
如约洗得慢,水流顺着她的指间流淌,微微带着凉意。
她垂眸看着已经冲洗掉消毒液的手指,手肘朝下,继续淋着水。
脑子里有些混沌,像是堆积着一堆待处理的废弃文件。累了一整天,头昏脑涨得只想这会能有一张软绵绵的大床可以供她躺下休息休息。
有脚步声由远及近。
应如约打起精神,转头看去,脸上的笑容已经挂了起来,可目光和来人的视线一对上,那笑容顿时一僵。
她抿唇,朝他微微笑了笑,转过头,认真地继续淋着水。
温景然淋湿了双手,水温偏凉,水流打在他的手心手背上,有微微的冲击力。
他的目光透过眼前的镜子,落在正低头冲洗双手的应如约身上。
她低垂着眉眼,表情温顺乖巧,细瓷般白皙的皮肤在灯光下透着莹润的光。被眼睫覆盖落下阴影的眼底正透出几分疲惫,她抿了抿唇,拿过无菌的小毛巾擦手。
明明生了那么久的闷气,还决定一天都不理她。
可这会在这里碰到,光是看见她就觉得那闷气散得一干二净。
不然能怎么办?真的和她较真不说话?
安静得只有水流声轻响。
如约擦干手后,转头看了他一眼。
温景然刚往手上抹好无菌洗手液,双手掌心相对,修长的十指并拢,正以细微的距离摩擦搓洗。
他洗得认真又专注,目光落在手指上,整张侧脸在灯光下如素描勾出的画作。
如约看着他交错了手指,手心覆在手背上沿着五指的指缝继续搓擦,然后交换。
她一直都知道他的双手好看,手指修长白皙,骨节匀称,就连手指皮肤上的纹理都偏淡。
术前洗手对于每一个医生而言,都像是功课,每台手术都要细致的完成。
可在他这里,洗手都变成了艺术。
不知温景然是否察觉到她的目光,他低着头,弯曲手指的各个关节,在另一手掌心旋转,搓擦,然后交换。
每一个动作停留的时间一致,就像是有一个精细的仪器在不断的计时。
直到他清洗完毕,抽了无菌的小方巾,由下至上慢条斯理又格外细致地擦干了手掌以及胳膊上的水珠。
应如约才回过神,一边涂抹着免洗的消毒液,一边迈进手术室。
从头到尾,几分钟的时间,两个人之间连一句交流也没有。
进手术室后,如约从柜子里抽出一副六号半的无菌手套,她的手指细长,手掌却小,六号半尺寸的手套还微微留些空隙。
温景然随后进来,洗好的双手手指微曲轻举着,经过她身旁时微微停留了一瞬,映着满室灯光的双眼和她相视一对,很快移开。
如约戴好手套,正准备给病人上麻醉。
看着不远处他挺拔的背影,忍不住嘀咕:“还在生气啊……”
由于主刀医生的低气压,整台手术的氛围也有些压抑。
小邱甚至不敢开小差,等手术结束,她用凉透的手指抚上如约的手臂,望着温景然准备离开的背影哆哆嗦嗦地低声说道:“看来昨晚那帮社会青年把温医生招惹得不清啊,你看温医生手术时都皱着的眉头,吓死我了。”
真正招惹温医生的始作俑者有些心虚,敷衍地拍了拍她的手:“好了好了,下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