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4章 无名小卒

我不成仙 时镜 8650 字 3个月前

仿佛开天辟地时的清气与浊气一般,有着自己的流转轨迹。瞬息间,它们便在半空中汇聚到了一起。

于是,近乎奇丽的一幕,便出现在了所有人的眼前!

墨气一凝,灵光一勾。

都不用笔划描摹,眨眼间竟然成了一幅横在半空中的浮世图卷——

清秀的山水之间,远处是纵横的阡陌农田,近处则是几棵老树。

树下,一童子斜坐于老牛背上,手中握着的不是赶牛的鞭子,而是一管牧笛。灵光墨气交织间,他竟然伸手,将牧笛靠在了唇边。

这一刻,明明什么声音都没有,但所有人却仿佛听见了那悠扬的牧笛声。

“啪!”

“啪!”

“啪!”

“啪!”

……

整整十枚金红色的金钱镖,眼见着就要触到白寅之身,只差那么一线了!可在牧童横吹牧笛的这一瞬间,竟像是为什么巨力所阻,不仅不能进分毫,反而碎成了齑粉!

“噗!”

修炼多年的本命法器被破,冷光几乎第一时间一口鲜血上涌,根本没有忍住,就喷了出来。

隔岸台上,旧日斑驳的痕迹上,顿时又添了一抹新红。

“……”

整个白银楼中,静了有那么一个刹那,下一刻便猛地喧嚣了起来。

“天,这是什么术法?”

“不,不对,这是剑法,这是剑法!”

“竟是以剑为笔写丹青啊,妙极,妙极!”

“好厉害,好厉害……”

……

有不少人曾想过,白寅既然敢出来,就应该有胜过对方的实力。但谁也没有想过,以出手迅速、算计深沉而闻名的冷光,竟然会这样几乎毫无反抗之力地败在对方手下!

太强了!

而且不管是先前精妙的剑法,还是后来这凭空出现的水墨画卷,都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议论声,如潮席卷。

沈腰等人已经是目露异彩,显然觉得白寅的实力,超出了他们的预期。

离火间内的见愁,就更是感慨莫名了。

注视着场中那已经开始消散的画卷,澹台修悬起来的心这会儿才慢慢放了下去,松了口气道:“这剑,实在是太奇太妙了……”

只是剑奇妙吗?

见愁可不这样以为。

曾被扶道山人称赞过“战斗天赋顶尖”的她,自然能看出方才一战诸多的玄奥之处。

丹青剑固然奇妙,但归根到底不过是“器”。

不是谁来都能用到这种出神入化的境界,也不是谁来,都可以在冷光这般强大周密的攻击之下游刃有余,甚至……

还有这一战中那关键的一点“心机”。

“我倒是觉得,此人很出色。”

“他应该早对冷光有所了解,所以在前面的战斗中,一直穷尽各种手法压制着冷光,让冷光看到半分获胜的希望。这个时候,他再卖出方才那个破绽来,冷光才会上钩。因为若想要获胜,这可能是他唯一的机会。”

“胆大,心细,不仅是修为高深,谋划也不可谓不深。”

想了想,见愁终于还是没有忍住,出言夸赞了一番。

这一番见解,自然是有些别出心裁。但只要细细一想,就会发现,她所言,才是真正切中了此战的要害。

澹台修与众人都被最后这一手丹青剑的奇妙震慑,而忽略了这一整个战局的前后。

闻得见愁此言,澹台修细思之下,竟不由有些骇然。

这一次,不是对白寅,也不是对崖山,而是对此时此刻站在自己身边的、貌似平凡的见愁!

这得是对战斗的理解有多深刻,才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辨明这一切?

今日星海,藏龙卧虎。

眼前这女修,跟随着陌生的自己一道进入白银楼,甚至还在这里遇到了不知是敌是友的那个男修……

想也知道,不该是什么池中之物。

澹台修看了她两眼,终于还是略带着几分深意地一笑,一句没有多问,只将注意力转回了场中:“第一战对阵冷光,胜负已然见了分晓。下一场,也应该要开始了吧。”

隔岸台上的交战,已经不需要进行下去了。

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就算冷光强撑着继续打下去,也不过是个“输”字,最终说不定还会赔掉自己的性命。

白寅出身崖山,更不是欺人太甚之辈。

当下,只一个指诀一打,脚下万象斗盘一收,丹青剑便自动飞了回来,还于鞘中:“冷光道友,到此为止吧。你伤势不重,不过白某丹青剑气特殊,还请你两日之内万勿触碰笔墨,否则墨气勾连,将会加重伤势。”

“……”

本就枯瘦的冷光,面上去了一层血气之后,更像是一副摇摇欲坠的骷髅了。但他此刻没有回答白寅的话,反而是将目光投向了场边。

那里,默立着夜航船三大祭酒之一的梁听雨。

在她的身侧,是一脸凶相的恶僧善行,更后面一些,才是隐隐有些战战兢兢神色的震道人。

方才这一场战斗,他们自然都看在眼中,对于眼下的局势也再明白不过。

作为此刻隔岸台上地位最高的夜航船修士,梁听雨自然是那个执掌大局的人,尤其是此刻的擂台战。

冷光的目光,无疑是在询问她要不要继续。

梁听雨心知此局必败,且冷光的状况已经十分不佳,即便是强撑着打下去也不能消耗白寅多少实力,继续也没有意义。

所以,她略一沉吟,便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冷光这才朝着白寅一抱拳:“此战,冷光认输。”

说罢,脚步隐隐有些踉跄地退到了场边,立刻就有白银楼这边的女修走过来,将他接了下去,想必是疗伤去了。

“恭喜崖山白寅道友,获得了擂台第一战的胜利。”震道人终于看准了时间走出来,强笑着道贺,“现在即将轮到第二场,不知您要请谁出战?”

请谁出战?

白寅一怔,下意识地朝着身后望去:那是他方才所在的雅间的位置。但此时此刻,里面依旧没有半点动静,更看不到半个人影……

还是,没有人来……

他忽然觉得,言语已经无法形容自己的心情了,唯有一声苦笑,朝着震道人一拱手,如实道:“本是请了朋友来的,不过先前他正在迷路中,如今迟迟未到,想必还没找到来白银楼的正路。所以,第二场,权由白某继续吧。”

“嚯!”

所有人都被这一番话给“吓”到了!

一是因为白寅吐露的“内情”。这他娘的什么朋友这么不靠谱,都是修士了,找个白银楼而已,怎么可能迷路?

二是因为白寅接下来的选择。在对战过了冷光之后,竟然选择继续打第二场,难道真是疯了想一挑三?

崖山修士,真的就这么强?

众人心中都冒出这样的疑惑来,但与此同时,气氛却是更热烈了一层。不少人都开始在周围起哄,整个白银楼竟仿佛变成了闹市。

震道人自然也没料到白寅竟然会这般回答。

按着擂台对战的规则,只要对方派出的人在三个及以下,都没有问题。白寅当然也可以选择继续挑战,但是……

这一次,他也将目光投向了梁听雨。

梁听雨的眉头,已经死死地皱了起来。

这般有些严峻的神态,让她脸上那一道疤又显得狰狞了些许,凝着一股挥之不去的煞意。

她的目光,停留在白寅身上良久,才扭头对恶僧善行说了一句话。

隔得太远,谁也没有听清。

但就在她身边的恶僧善行,却是听了个一清二楚,眼底异色一闪而过,便重重地点了点头,提着那一根沉重的齐眉铜棍,昂首阔步地走了出来。

“当。”

沉重的铜棍,杵落到地面上,发出同样沉重的声响。整个动作,带得他脖子上那一串老粗的佛珠,都跟着晃荡了两下。

“老子来跟你过过招!”

厚重粗哑的声音,从喉咙的深处滚出来,带着一种与其长相符合的凶恶和粗鄙,在第一时间内便让人心生反感。

不少人都在听见这话的时候,悄悄皱了皱眉。

白寅倒是没什么反应。

这些年走南闯北,什么人都见过了。单单是这样不痛不痒的言语挑衅,已经很难让他有半分心境的变化。

所以,纵使对着这般粗俗的秃头和尚,他也依旧彬彬有礼:“请。”

新的一场战斗,一触即发。

不同于头场刺客作风的冷光,恶僧善行的风格,更像是一个蛮横狂猛的强盗,一举一动都是大开大合。

他只抬开一脚,往地上重重一跺,便在陈旧的巨石上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

“看招!”

人借了这一跺脚的反坐之力,立刻拔地而起,同时棍随人走,竟然毫不客气地一棍朝白寅敲去!

这威势!

配上善行的体型与外表,给了人一种十足的冲击感。

白寅作为这一棍的目标所在,自然更能清晰感受到对方的实力。

左三千的宗门,除却龙门之外,少有走力量和炼体路线的。即便是龙门,炼体之余也有种种精妙的术法。

可以说,出身中域的修士,重“术”不重“力”。

白寅的丹青剑,更是“术”中一流,所以修行之时,自然就有侧重。

如今对手骤然改换了个风格,白寅应付起来,自然没有先前那般得心应手。毕竟,在用身法闪避的同时,还要注意招架,卸去对方的力量。

所以一时之间,长剑对上长棍,竟是谁也没讨着好去。

刷刷刷!

恶僧善行一连十三棍挥出去,逼退了白寅。但眨眼白寅长剑一圈,一招白鹤亮翅,眨眼就绕至了善行身后,一剑朝着善行后颈刺去。

这一刻,善行明明察觉到了危险,可竟然不闪不避,一口气提上来便是吐气开声一声大喝!

“哈!”

顿时只见善行庞大的身躯上,忽然坟起数条虬结的肌肉,更有一道道金色的符文自四肢开始流转,转瞬汇聚到后颈!

“当!”

竟是一声金属碰撞的尖锐刺响!

剑尖落下的那个瞬间,符文也汇聚完毕,正正好凝聚成一个不盈寸的金色符号,将锋锐的剑势挡住!

丹青剑怎么说也是名剑一口,更不用说如今的持有者还是已经有元婴中期修为的白寅!

竟然破之不开?

白寅大为讶异,目光几经闪烁后,忽然变得凝重了几分:“金刚不坏佛体?”

“嘿嘿,算你小子识货!”

善行挡住了白寅这一招奇袭,顿时得意了几分,毫不犹豫一个返身杀了上来。蒲扇似粗大的手掌,用力的抡起长棍,就是一顿乱挥!

“砰!”

“砰!”

“砰!”

……

场中的局势,在短暂的惊险之后,再次重新陷入了胶着。

白银楼中之人,一时只能看见棍影翻飞,剑气四舞,直从隔岸台的这一头打到了那一头,依旧没有半分停歇的意思。

每一次交手,都是一次电光石火的碰撞!

澹台修已经看得屏住了呼吸,抽得空了,才评价了一句:“这一场只怕势均力敌,胜负难分了。”

胜负难分?

见愁来看,却是未必。

她抄手站在窗前,观察着白寅的每一次出招和抵挡,眉头便渐渐皱了起来。

这一场,并没有外人看起来那么乐观。

想必白寅自己也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只是现在他也没有办法吧?

一般而言,擂台战,越强的修士会越往后放。

也就是说白寅此刻的对手善行,实力应该比先前的冷光更强横。但相比起对战冷光之时,白寅的状态却并不很好。

似丹青剑方才那一手画卷神乎其技的术法,必定有极大的消耗。

但第一二场却是连着的,站在白寅的角度来说,这就是一场实打实的“车轮战”,不管是灵力还是精力,其实都是跟不上的。

本来只是微小的差距,但随着战斗时间的延长,问题会越来越大。

现在的白寅也很注意这个问题。

见愁可以看得出,他每一次出招都很克制,并且在尽量控制自己少消耗灵力,同时不断借助身法的腾挪,寻找对方的破绽,以求一个一举击溃的突破口。

只可惜,善行的“金刚不坏佛体”,让白寅发起的多次进攻都打了水漂。

白寅应该是想要拖时间,就算赢不了,也要等那一位“迷路”的朋友来。

也不知道到底这所谓的“援兵”是什么来头,见愁看着忍不住狐疑起来。

听白寅对这人的称呼就可以判断,这来的援兵应该不是崖山修士。现在还不来,有这么不靠谱?

再这么拖下去,情况可不是很妙了。

而且……

她最担心的还不在这里,而是站在一旁的梁听雨——刚才梁听雨对恶僧善行说话的那一幕,始终在她眼前回放。

那般有异色的神态,实在让她不得不怀疑对方其实在谋划着什么,并且一定是针对白寅的。

只是现在还看不出是什么端倪来。

场中的情况,已越发难解难分。

这个隐约跟佛门有些干系的恶僧,身上的力气仿佛没有穷尽一般。明明已经这样与人缠斗了许久,却还未见分毫疲态。

铜棍,一棍重过一棍。

与之相对的,是白寅的剑势。

轻灵的剑势若与这般的沉重刚猛相对,讨不了任何好处。所以白寅一改自己旧日的习惯,剑走偏锋,剑势凌厉,竟然暂时将善行压制住了。

“哗!”

情势的骤然转变,让整个白银楼都为之兴奋了起来。

善行却没料想到这样的变故,反应不及,收棍而回时,竟被白寅一剑敲在手背上。任是他皮糙肉厚,这一时也感觉到了一种钻心的疼。

“当!”

剑刃撞击棍身,又是一阵锐响。

但这一次,善行手中的长棍差点就脱手飞出,竟然没有握稳!

这个白寅!

他明明感觉对方刚才已经力有不逮,怎么忽然之间就?

这一惊非同小可。

善行一下就意识到,要对付白寅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于是,先前梁听雨的那一句话,再次回响在了他耳边……

崖山修士,白寅的弱点。

下意识地,善行的目光,便朝着这隔岸台上飘了飘:闲杂人等都已经退走,除却交战之中的他与白寅之外,也就是中间放着的那一只囚禁着左流的黑铁牢笼,格外显眼了。

先前还无精打采模样的左流,早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就已经睁大了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战局,好像还看得很津津有味。

这个家伙……

只一瞬间,善行就下定了决心。

“来,再打!”

一声怒喝,全身的力量都被提了起来,他额头上青筋顿时爆出,让这一张本就满是横肉的脸,看起来更凶恶了几分。

双手紧握,将齐眉高的铜棍高高举起。

这一瞬间,竟有无数长棍的虚影自棍身之中闪烁而出,有如旋风一样环绕在长棍本体周围,一齐朝着白寅袭去!

这样的一棍,一看就知道,乃是善行含怒的一棍。

按着白寅这一战的打法,自然是要暂避其锋芒,待其势衰竭再迎头痛击而上。所以此刻的白寅,心无旁骛,脚下步伐飞掠,带得两丈五斗盘之中一串道印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