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第十九章

东厂境遇分明已经十分艰难了。聆福虎视眈眈,宫中那位近年来煊赫起来的娘娘,也倒戈了。那位娘娘当年为了她父兄依附东厂,可是与东厂做了不少事,手头也有不少东厂的把柄……厂督事到如今,为何还不着急呢?

段崇却是摇了摇头。

他将目光落在门外。阶下站着个不过十岁的孩子,单薄瘦弱,神情却出奇地冷漠。

刚才那人的皮,就是那孩子亲手剥下的。他脸上还沾着血,此时却镇定自若地指挥番子们清洗血迹,像是门前不过杀了只鸡一般。

段崇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

“人呐,非得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才会对雪中送炭的人死心塌地。”他意味深长地笑道。

“只有真到了那时候啊,这人,才会做你唯命是从的狗。”

——

君怀琅自己都没想到,自己能这般笃定地说出这种话。话说出口,他才后知后觉地有些羞赧,垂下眼,就没再敢看薛晏的眼睛了。

他心道,大丈夫一言既出,便没有收回的道理,更何况自己心里就是这么想的,说出来让他知道,也没什么不行的。

毕竟,他虽非体弱多病,但偶尔感染一次风寒,也很难快速康复。此番,也许是风寒并未好全,也许是重生带来的隐患,但与薛晏无关,绝不能归咎到薛晏的头上。

君怀琅虽心下坦荡,但是薛晏一直没出声,让他心中又有些不自在了。

不过片刻,君怀琅就有些捱不住了。

他垂着眼,清了清嗓子,故作冷漠地说:“总之,我的梦魇与你没什么关系。你只管在这里住着,与你无关的错处,不必揽在自己的身上。”

说完,他转身,兀自进了房中。

他没回头,自然也没看见,他身后那双一直注视着他的浅色眼睛里,翻涌着多么复杂、炽热而克制的情绪。

他也不知道,这日薛晏回到自己房中,久久都未曾说话。

进宝见惯了他深沉寡言的模样,但总觉得今日有些不同寻常。他在屋中伺候好了,正要赶紧退出去,就听见了薛晏的声音。

“世间真有佛么?”他问道。

进宝一愣。

这有没有的,世人都说有,但他一个小太监,哪儿有本事见到真佛,又上哪儿知道这是真是假啊?

“这……或许是有的吧?”进宝模棱两可。

接着,他听到薛晏微不可闻地低声喟叹道。

“也不知满天神佛,哪个镇得住我身上的煞气。”他说。“……也省的伤到那个不知轻重的小傻子。”

他声音虽低,语气中却带着两分不易察觉的茫然和无奈,隐约还带了些宠溺。

进宝人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