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见桌前的霍无咎站起了身,抬手向上首的方向对娄钺比了一个“请”的动作。
“是我。”他说。“多年不见,娄将军竟还记得我。”
娄钺面上一时不知该做什么样的表情。
他站在门口,一步都挪不动,眼睛紧盯着霍无咎的脸,片刻后又不敢置信地往下挪,看向了他的双腿。
那双腿好端端地支撑着他,站在那儿,身形挺拔,如临风之树。
霍无咎自然知道他在惊讶什么。
不过,他却站在原处,也不说话,好整以暇地看着娄钺,只等着他先开口。
片刻之后,娄钺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你的腿……你的腿不是已经……?”他声音有点哑,带着点儿颤抖,分毫没有了方才与庞绍对阵时的四平八稳与咄咄逼人。
霍无咎淡淡笑了笑。
“如您所见。”接着,他毫不避讳地抬腿,稳稳当当走到了娄钺面前,抬手将他请到了上首的位置,继而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娄钺这才腾出了眼神,四下打量起这件包房。
房中的位置并不大,周遭站着几人,都是高大挺拔的小伙子。这些人他不认得,但站在霍无咎身后的那个人,他却是认识的。
魏楷,他昔年老友收养的孩子,是个极知恩图报的。
这下,娄钺隐约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他眼睛泛起些泪花,连忙抬手擦去了:“我原还担心,没想到你这孩子这么有本事,竟能逃开庞绍的眼睛。”
霍无咎笑了笑,抬手让魏楷给娄钺倒了酒。
娄钺一仰脖子,将杯中的酒喝了个干净。
一杯酒下肚,他震惊讶异的心情才终于平复了几分,不由得问道:“但是,你们是如何做到的?毕竟你们身在靖王府,那可是庞绍紧盯着的地方,难道说……”
说到这儿,他惊讶地看着霍无咎,后头的话有些说不出口了。
霍无咎自然知道他的意思。
他点头:“就是靖王。”
魏楷在旁侧解释道:“将军应该也知道,靖王殿下与皇帝不睦已久。他们此番作为,不仅是在羞辱霍将军,也是在折辱靖王殿下。若不是有他在,属下也断不可能有机会入王府,寻人借机治好将军的双腿的。”
娄钺闻言点头,自言自语道:“我就说,我应该没有看错人……”
说到这儿,他皱眉不解道:“可是,那靖王不是断袖吗?”
霍无咎还没开口,魏楷便嘴快地解释道:“那自然是假的了。”
娄钺长松了一口气,又拿起桌上的酒杯,痛饮了一杯。
“苍天有眼。”他叹道。
便听霍无咎低下头,沉声笑了几声。
“如此,娄将军就可以放心了。”他说。
娄钺连连点头。
却听霍无咎话锋一转。
“但是。”他抬眼看向娄钺,一双漆黑的眼睛深极了。“您虽说是苍天有眼,应该也知道,这样的事情,老天说什么是不管用的,全看人为。”
他单手按着桌面,身体微微前倾,看着娄钺。
娄钺看向他,一时说不出话了。
他知道霍无咎的意思。
片刻后,他垂下眼,长叹了一口气。
“我就知道,你今天在这里等我,不会是只为了向我报平安的。”他说。“你说吧。”
“我如今虽已能走,逃回邺城也不是难事,但是我却有些担心的事,让我必须留下来,走不了。”霍无咎说道。“但是,我留下,也不是为了坐以待毙。”
说着,他一边抬手给娄钺倒酒,一边缓缓说道:“这段时间,您应该也看见了,南景眼下是什么状况,您比我清楚。现在对我来说,也不过是从邺城起兵将它打下来,还是在南景就地把它打下来的区别,想必娄将军,也得为自己的未来做打算了。”
说到这儿,他顿了顿,抬眼看向娄钺,说道:“我就直说了。如今我这里,万事俱备,只想借娄将军手下的五万兵马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