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倒枝丫时,驰厌眼前发黑,从小路上滚了下去。
垃圾筐和铁钳也掉了。
他忍着痛,下意识护住了头。
横生的枝干撞击上他的胃部,他几乎痛到昏死过去。
风刮得更厉害了。
树叶扑簌簌落下,如果这不是万物复苏的春天,他会以为这是凄冷的秋。他从不畏冷,可是此刻冷得发抖。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倘若不能自己想办法回去,那么没人会来找他。
段玲不会,她翻看穿搭杂志,甚至不会多问一句。在她眼中,他确实就只是一条摇尾乞怜的狗。
弟弟驰一铭也不会,他知道驰厌如今在"工作",也习惯了驰厌的强大。
驰厌靠在树干,喘息着闭上眼睛。
人为什么会来到这个世界?来时生不由己,偏偏离开也悄无声息。他没爸爸,没妈妈,襁褓里只有一张"厌"字。
他没力气了,他挣扎不过这个世界突然的残忍。
2000年春天,他什么也没想,脑海中一片空白,因为他知道,没人会来找他的。
姜穗做完值日,关上门锁好窗户。
她踱步走到校门口,有些忧心狂风大作的天气,走到校门口时,她恰好看见了段玲那辆小轿车。
黑色小轿车半开着窗透气,姜穗远远看了眼,车上坐了一个中年司机,后座坐着戴口罩的段玲。
段玲恼怒地说:"老张,开车!"
老张犹豫地说:"可是驰厌还没回来。"
段玲声音尖锐:"难不成我该等他吗?他算什么东西!他长了腿就可以自己走回来。"
老张叹了口气,驰厌平时帮他做了不少事,他还是决定帮他说话:"家里离这里很远,如果下雨,他不好打车回来的。"
段玲说:"现在这种情况都是他害的,立刻开车,不然我告诉我爸你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老张朝学校看了一眼,无奈地发动了车子。
姜穗走了几步,反应过来后皱紧了眉头。他们竟然不管驰厌回家了。
风刮得这样大,从后山下来虽然有一点距离,可是早该下来了。
驰厌不是那种死板将工作做完的人,他知道天气不好,就应该会下后山的。
可是她这个动作慢吞吞的人都把卫生做完了,他还是没有下来。记忆中的驰厌非常守时,他曾经说三天后的下午三点给她说肝.源消息,早早就等在那里了。
他不该没有从后山下来。
这样沉稳又守时的人,不会明知段玲脾气差还让她等。
巡查老师检查完教室都已经离开,驰一铭应该也早就回家了。
姜穗怕驰厌是遇到什么事,连忙转头就往学校里走。
后山的路并不崎岖,姜穗踩着松软的泥土走上去时,竟然也一次没摔。
她拉紧书包袋子,越容易摔跤的人反而走得越小心。
直到她看见被风刮到在一棵松树旁的垃圾筐。
姜穗睁大眼睛,驰厌一定出事了。
她四处看了看,没有看见他的人影。姜穗沿着小路边走边喊:"驰厌!"
没人应她,但是她看见了脚边的垃圾钳。
姜穗这次再看,就看见了他的身影。
那时候树叶被吹得飘飘洒洒,少年蜷缩在树旁,手死死按着胃,颤抖着快没了意识。
全世界都说他很强大,年少时不畏屈辱,卧薪尝胆。连姜穗也这样以为,可是当她跌跌撞撞扶着树干下到他的身边,触碰到他冰冷的体温,她才意识到,这样顽强的人,他也会受伤,也可能死亡。
她看过那么多次他无声的抵抗和挣扎,可这次,他太痛太孤单了。
他似乎已经放弃了。
"驰厌,驰厌。"她轻轻擦了擦他脸颊上的泥土,忍住那一瞬的泪意,"没事了,我带你去医院。"
姜穗把自己外套脱下来,盖在发抖的驰厌身上,把他裹得紧紧的。
"没事了。"她温柔摸摸他头发,"你坚强一点,你以后是很厉害最伟大的人,一定要活下去,一切都会好起来。我马上就回来了。"
姜穗知道自己搬不动他,她书包也不要了,扔在原地就往学校跑。
学校的门卫一定还在。
等她离开,他依然闭着眼,抚上自己心脏。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相信,在十六岁的四月,他最绝望、臣服于命运的时候。命运恩赐了他一个小女神。
从此不管漂泊多少年,不管在何方,她永远是年少最温柔最明亮的那轮小月亮,居于他心上。
风不再凉。
这一年姜穗还没有彻底学会掌控平衡,也是第一次用这具身体努力奔跑。她摔倒了又爬起来,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跑下后山,穿过操场,跑过绿荫,到达门卫室,她摔了8次。
可她只用了十五分钟。
作者有话要说:厌【冷漠脸】:别管我,我也不会管你的
穗穗:对不起哦,我脑子反应慢,反应过来就站在那里了。
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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犯错捡垃圾这个,枝枝不是胡诌,我们学校当时犯错就回去捡垃圾,说是身体力行会环保做贡献,但是后山作为工地,往往是不敢让一个人上去的。厌这个,就当是艺术需要哈哈,务深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