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娘说你是个登徒子,果然没错。”阿荷恨恨道:“你在这书院里教书,你跑不掉的,你等我舅舅明儿来收拾你。”
朱玄林记得他的罗嬢嬢喜食酒糟黄鱼,还以为阿荷也喜欢,也不知怎的就这么一句,自己就变成登徒子了。
心有不甘,又道:“那我明儿送你家佑宁和儒宁一人一匹宝马良驹,如何?”
这下投其所好了,阿荷眼中蓦的闪过一片水光,但随即哼了一声:“朴夫子,今儿的事就罢了,我只当你是误入就好,你此刻就走,我保证只把事情告诉我娘,不会告诉别人。
你都把年纪了,若还想拿这些东西来诱骗小孩子,我可是会告诉我爹,叫他再把你赶回高丽去的。”
想当年,朴夫子不顾锦棠罗敷有夫,整日坐在锦堂香的门外嚎情歌,一嚎就是好几年,是陈淮安受不了,命骡驹今天给他衣服里放蛇,明天卸他的马车腿儿,愣生生把他给赶回高丽去的。
阿荷这是以为朴夫子又老又色,重归大明,这是想来欺负自己了。
朱玄林心中一口老血,忍了又忍才未喷出来,捡起那份琴谱来,犹还耐着性子哄着小阿荷:“陈姑娘,你再看一眼这份琴谱,这东西就放在你的桌案上,端端正正的摆着,而那柄伽耶琴,是不是你方才在弹奏?”
阿荷抬头去看,她那方小小的书桌上,果真摆着一架伽耶罗琴。
她回过头来,茫然的望着面前拿着本琴谱的朴夫子,他瞧起来本本分分,也克制有礼,离她离的远远儿的,就在她回头的时候,拿自己的手心在胸膛处轻揩了揩,大约是在揩她染在他唇上的口水。
“想好了,记得明日一早到琴房来,告诉我一声。”说着,他下了床,转身就走。
阿荷望着那张突如其来的琴,蓦然明白过来,头一夜在女院里夜宿,琴与琴谱,只怕依旧是皇后命人给她作的局。
她心里还记挂着另一个闹到整个书院不得安宁的舅舅,连忙也趿上鞋,直接从窗子翻了出去,拨开一重重的人群,冲到学厨的门上,拨开一重重的肩膀,穿过一个个目瞪口呆女生并夫子们,继续往前走,直接冲到一个个拨着刀,严阵以待的侍卫们身边。
便见学厨里炒菜的,直径约有六尺宽的大锅里,瓦砾与稻草之间,爬起个人来。
这是个非常非常高,高到近乎于野的成年男人,他可不像是普通的小毛贼,也不像是一般的登徒子,甩开两条各外长的胳膊,一半流海遮住了脸,只能看到他鼻梁格外的挺,唇的棱角亦是格外的分明。
古铜色的脸,未叫流海遮住的一只眼睛本是半垂,就在站起来的一刻,他忽而睁开眼,扫了眼全场,随即伸了一只手到腰后。
侍卫们立刻再往前逼一步:“放下你的武器,敢紧投降伏诛,否则我们此刻就杀了你。”
大炒锅中的男人一脚踢开跟个小铁锹一样大的锅铲,缓步从中走了出来,于腰后抽了只令牌出来,语气中颇有几分不爽,直接就从锅台上跃了下来,迎着侍卫们的剑锋而来:“大理寺推官康芷堂,在此奉旨查案,缉拿案犯,怎么,你们没见过大理寺的推官?”
如今督察院,刑部与大理寺三司法合并,大理寺有专门的探案人员,负责的,也都是轰动朝纲的大案。
大理寺推官,既是奉旨缉拿案犯,又有谁敢说什么?
洪莲望着自己学厨房梁顶上明晃晃的月光,并锅碗瓢盆里的瓦砾与稻草,往后推了一步,道:“那请问康推官,案犯,你可捉到了?”
康芷堂行止洪莲面前,高大,瘦削,背略塌,仿似一只巨臂猿一般,漫不经心的扫了洪莲一眼,道:“这个,本推官还得单独问一问你们女院的学生,才能知道。”
说着,他就朝阿荷走了过去:“你可是住在德班女舍的最后一间?”
“是。”
“于我来。”康芷堂说着,大摇大摆,就往不远处的湖边走去。
阿荷目光就跟刀子似的,却也屈腰敛了一礼,跟着她的芷堂舅舅,就走到了湖边。
康芷堂饶有兴致的低头,望着小阿荷,开门见山就来了句:“咱们家的小凤凰头一回出窝,看来没吃什么亏。”
阿荷撇了撇嘴,正想自夸两句,康芷堂话头一转:“可是,你顾了头不顾腚,进了校舍那么长的时间,就没发现有人往里屋子里塞了那么多不属于你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