萝卜那东西最是开人胃口的,本就宿醉过,又饿的前心贴后背,还在发烧,葛青章渐渐儿烧的迷糊了,便抽噎着哭了起来。
想象幼年时,望着背着小背篓的罗锦棠那两条白白嫩嫩的,糯藕似的小胖腿儿,听她银铃似的笑声,听她一声声喊着青哥哥,旁人都取笑她,说她喊的是情哥哥,她理直气壮的说,是呀,他就是我的青哥哥。
那样的罗锦棠,自己上门提亲,分文聘礼不要,却叫他娘拿泔水给泼出去了。
余桂枝,一个寡妇而已,生的又丑,心又黑,可因为跟前面两任丈夫时,搂了许多的嫁妆,张氏也不管他愿不愿意,执意就要替他娶回来。
于高热之中,葛青章止不住的就哭了起来。
他觉得自己此生都不可能摆脱张氏,也不可能有新的生活了。
“我烧了热热的汤,您要不要吃一口?”边上一个女子柔声问道。
葛青章烧的厉害,挣了两番没有爬起来,于乱糟糟的床上睁开眼睛,见床边站着个梳着大辫子的大姑娘,豆青色的短衫,两条裤管窄窄的,手里端着只盘子。
这是窦明娥。
“我娘呢?”他理智还存,觉得张氏要还在,总会把窦明娥也拉入他的泥潭之中。
窦明娥把葛青章扶着坐了起来,舀了口粥喂他。
“大娘她给余娘子灌完老鼠药之后,怕官府追究就跑了,这您不知道?”
白米粥,里面加了些熬烂的红薯,淡淡的甜。
葛青章前些日子太忙,恍惚听谁提过,但因为忙,未曾管过。他点了点头,算是知晓了此事。
见他吃了一口,窦明娥又掰了块自己蒸的糕点过来,红糖糯米丸子,一只只圆圆的,白嫩嫩的糯米丸子裹着糖浆,便送到了葛青章嘴里。
一碗粥吃罢,葛青章累到精疲力竭,又躺回了床上。
窦明娥于是又找出药罐子来,生火煎药,烧水,将院里院外全部清扫了一通。
将院落扫的干干净净,再进得门来,葛青章已经穿好衣裳,起来了,就在窗边坐着。
他那件往日干干净净的松绿色官袍上沾着酒渍,呕吐物,再兼胡子拉茬的,无精打彩。
“窦姑娘,我娘真给余娘子喂了老鼠药?”开门见山,葛青章问道。
窦明娥点头。
葛青章道:“窦姑娘,你也见过我娘的,你该知道,她不是个遇到难题就会退缩的人。她便今日走了,肯定还会再回来,葛某多谢你的好意,但从明儿起,你不必再来了。”
窦明娥瞧着桌子上一层子的灰,葛青章的手都无处可放,一抹布将它擦的明明亮亮,咬唇道:“好。”
她将自家的碗收到盘子里,又说了声你多保重,这才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