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宝娟也是这样想的,坐在那儿,脂粉不施的脸格外的苍白,轻轻叹了口气,道:“我就说吧,她早晚得抖的这一府家破人亡,咱们如今坐着看戏也就罢了。”
陈老太太毕竟是母亲,虽说叫儿子给圈禁了近一个月,急的满头的头发都白了,犹还在为儿子而辩:“心正则身正,身正则影正,他若心不正,又岂会把咱们都放出来?都别说话,乖乖儿的坐着吃顿饭吧,不定他高兴了,你们从今往后就不必再给关着了呢?”
陆宝娟倒无所谓会不会被关着,她的余生,只希望陈澈能痛苦。
只要陈澈痛苦,她就高兴。反之,陈澈若是欢喜,那她就无比的痛苦,谁叫她当初为了他而付出了那么多呢。
陈淮阳则不同。
他还养着个外室,一个月不曾送过银子了,只怕自己再不出去,那任涓儿就得闹上门来。那任涓儿,是悬在他头上的一把虎头铡,要真落下来,非但陈澈还得打他一顿,便郭兰芝,只怕也得立马与他和离。
几人正说着,陈澈已经笑呵呵的走来了。
他今儿穿了件石青面的绸面右衽袍子,身材犹还笔挺,行步如风,郭兰芝在他身后,大大咧咧的不知说着些什么,他一直在点头,笑眯眯道:“你看着办就好。”
郭兰芝福了个万福,转身走了。
转过身来,盯着自家这三个不成器的,陈澈已是一脸的寒气:“同是一家人,儿子是我自己生的,妻子也是我自己娶的,至于母亲,为人身生在世,就断然没有换母亲的道理,今儿咱们大家和和气气,你们待锦棠和淮安好一点,往后,咱们也不计前嫌,一府人和和乐乐,可否?”
陈淮阳扶着椅子站了起来,垂首道:“那是自然,自然。”
陈澈再狠狠瞪了陆宝娟一眼,她只假作个看不见,端起茶盏就呷了一口茶。
转眼锦棠和陈淮安就进来了。
陈淮安瘦瘦高高,胡子刮的干干净净,瘦削而又魁伟,一股阳刚之气。罗锦棠穿着件豆绿面的衫子,梳着单螺髻,较之郭兰芝低一些,但比一般的女子们高多了。
俩人接过丫头递来的茶,便给陈老太太敬茶。
陈老太太侧首,就见儿子虽说端着盏茶在吃,但两眼牢牢盯着自己。
她为了能叫儿子高兴,也是备了大礼的。从桌上拿起一份地契来,她道:“听说你如今酒坊开的极大,就是住处不太宽展。这是咱们在慈悲庵旁那老宅子的地契,从今往后,那处宅院就归你们夫妻住着去吧。”
锦棠自然是要推拒:“祖母,如此大礼,我们如何敢收?”
陈澈笑眯眯道:“这是你们祖母的爱意,不许推辞,收了便是。孕妇不宜久跪,淮安,快把锦棠扶起来。”
锦棠这个假孕妇,就叫陈淮安给扶起来了。
到了要给陆宝娟敬茶的时候,陈澈只淡淡说了一句:“儿媳妇有身孕的,你也好意思叫她跪?”
陆宝娟气的说不出话来,意欲摔茶盏来着,陈老太太拉了她一把,低声道:“你能忍得二十年,就忍不得今儿?”
也是啊,都忍了二十年,忍成习惯了。
陆宝娟于是什么也不说,就转过了脸。
秋高气爽,虽说阳光浓烈,但八月的风已经很凉了。
不一会儿,郭兰芝率着人来摆宴席了。陈府惯吃淮南菜,并不是锦棠很喜欢的味道,虽说琳琅满目摆了一大桌子,但并没有谁动筷子,唯独陈淮阳,被关起来一个月,天天清汤寡水的,捡起筷子就大肆吞嚼了起来。
端汤的时候,郭兰芝亲自给老太太和陆宝娟都端了,这才给锦棠端了汤过来,坐到她身边。
揭开汤盅,是一盅酸笋鸡皮汤,她笑眯眯道:“多吃酸,争取一鼓作气,给淮安生个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