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住,是谁?”前面一射之地,就是小皇子朱玄林的住处,东五所。
锦棠直接高声叫道:“殿下,皇子殿下。”
就在陈姑追过来之前,朱玄林那大伴儿,德胜从东五所的门里哼哼唱唱的就出来了,停在门上,他于月光下定晴看了半晌,道:“罗小东家,居然是您?”
锦棠上前,一把撕上德胜,直接吼道:“殿下呢,皇子殿下呢?”
不一会儿,小皇子朱玄林嘴里唤着糖嬢嬢,也从门里出来了。而那陈姑,远远儿站着,月光下脸如金纸,仿似死人一般的站着。
站了半晌,折身,溜了。
却原来,小皇子自己并不知道自己还有个要来陪自己作伴读的孩子,名叫陈濯缨。毕竟能为皇子伴读的,皆是几代权贵,且忠心耿耿于皇上的,家世与门第,样样皆优的孩子。
陈濯缨或者于第一回合入选,但入宫之后,他一直都没有能够见到皇子的机会。
而朱玄林对于罗锦棠,因是吃东西建立起来的关系,真真儿比母子还亲。
东五所,是皇帝的逆鳞之地,便太后的势力再大,也踏足不到此间来的。
这也是为何罗锦棠敢只身入宫的原因。
她虽说与这皇宫了无干系,但她有一个爱她的孩子,是这皇宫这中皇帝的逆鳞。
在神武卫的时候,朱玄林也经常会和她聊起自己所住的地方,总是跟她说:“糖嬢嬢,你要入宫来看我的话,记得从东三所绕过来,穿过东四所,到了东五所,门前植着两棵菩提树的,那就是我的家呀。”
听说了糖嬢嬢的来意,朱玄林奶声奶气的下令,便要德胜立刻,把个叫陈濯缨的孩子找给找来。
东五所中宫婢,小内侍们站了乌泱泱的满地。
朱玄林一件又一件的,让宫婢们拿了自己可心的玩艺儿来给锦棠过目。
锦棠心中记挂着,怕太后要钓自己入宫,只怕是那陈濯缨早已经死了。要是那样,她这一回可就白来了。白来不说,考虑着怎么出宫,又是一重麻烦。
自己最爱的小嬢嬢来了,朱玄林绞尽脑汁的想着,似乎自己还有个什么好东西没有摆出来了。
小家伙在锦棠膝头蹭来蹭去,蹭了好久,忽而手一挥:“小向子,去,把本宫炕床头上那只匣子拿来,那是本宫给糖嬢嬢准备的礼物,快去。”
叫小向子的小内侍一溜烟儿的进了里间,不一会儿,端了只朱漆线雕的紫檀匣子来,捧给了朱玄林。
朱玄林两只细巴巴的小手儿费力的抱着匣子,将它掀开来,里面横排着一只只簪子,有玳瑁的,点翠的,翡翠的,还有镶红宝石的。
一支又一支,理的整整齐齐儿的分开放着。
锦棠无心看这些东西,只应道:“殿下这些珠钗瞧着很好,快收起来吧。”
朱玄林两只大眼睛笑了个弯,一咧唇,两颗下门牙才掉,新上来的大牙还是两颗小米粒儿,说话也漏着风:“这些,是本宫从宫里的娘娘们那儿讨来,专门要送给嬢嬢您的呢。”
他说着,便要把匣子往锦棠怀里塞,声音低低,两只大眼睛眨巴着:“嬢嬢是不是因为本宫没有赏过你东西,你才不肯见我了呀?”
锦棠于是将匣子合上,揽过小皇子,也不知怎么跟这孩子解释,只道:“嬢嬢见你,从来不是为了这些东西,你也切不可送嬢嬢东西,否则是会害死嬢嬢的。”
小玄林到底是宫里长大的孩子,便小,他的心机,以及对于凶险的估量,是无人能及的。
但他习惯了宫外有个嬢嬢,总是带着好吃的点心,坐在校场的荫凉处笑眯眯的望着他。无论他在何处,她的目光始终追逐着他。
默了半晌,他又道:“哪你往后还会再来见本宫吗?要不要本宫给父皇说说,封赏他个大官作呢?”
锦棠还未及解释,德胜在外面高声呼道:“殿下,奴才找着陈濯缨啦。”
锦棠把一直绕在自己膝前,片刻不肯离开的朱玄林轻轻往边上挪了挪,便见门外走进来个孩子。
算得上是个少年了,约莫七八岁,高高瘦瘦的,眉清眼秀,与生的浓眉大眼,天庭饱满的陈淮安没有一丁一点的相似之处,反而与清眉秀眼的念堂还颇有几分相像。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一方人的相貌总是万变不离其宗。
这陈濯缨,一眼看过去就是个土生土长,祖祖辈辈不曾混过血统的秦州人。
这孩子应当才受过一顿毒打,袖子给高挽起来着,两只胳膊上全是捆扎过的痕迹。一只耳朵沾着血,应当是叫人狠狠的拧过,鼻周同样是血迹,走路的时候一瘸一拐的,显然腿也受了伤。
但他瘦而薄的脊背挺直着,两只拳头攥的紧紧,进门之后,艰难的往前挪了几步,朝着朱玄林的方向一跪,随即便拜倒在地,仿佛一张弯足了的弓一般,跪在哪里,一言不发,一语不出,就那么默默的跪着。
只一眼,就能看得出来,这是个有骨气的好孩子。
他活着,就是诱饵,用来诱罗锦棠的。但恰是因为他活着,罗锦棠才能把他给救出去。
罗锦棠顿时松了口气。
好了,接下来,她该考虑的,就是如何带着陈濯缨这孩子从宫里出去了。
待出去,待见到陈淮安,她得狠狠抽他两耳光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