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找到一家名叫桃源客栈的,三两银子一晚上的大客房。
好在这客房独门独院,后面还有一条小路,拾级而上可直奔龙泉寺,是一条极为清幽的小路。
虽说花销了三两的俸禄叫陈淮安肉疼,但锦棠笑嘻嘻的问是不是太贵了的时候,陈淮安还是拍着银袋道:“放心花销便是,你相公有的是银子。”
实在没钱了,他还是可以从齐高高,骡驹和王金丹几个身上榨的,毕竟如今他们在京城混的风生水气,可都肥着呢。
至此,两个人皆闲下来,又是单独在一处。
窗外小小一片荷塘遮天蔽日,间或有青蛙呱呱叫着,大槐树上知了不停的呜啦呜啦,锦棠歪在凉簟上,手里一串金三事,正在替陈淮安修指甲。
他两只粗手,指甲硬的要命,用水泡了半天才能剪得动。
陈淮安也是懒懒得躺着,两条长腿搭在炕檐下,脑袋就枕在锦棠的大腿上。
锦棠捉着他一只手,正在修剪他才泡软的指甲,修的整整齐齐,便拿搓刀儿轻轻的搓着。
“你可记得余凤林?”锦棠假装漫不经意的,提起公公的亡妻来。
陈淮安咂着嘴苦笑:“那不是陈家的说不得?怎么,提那祖宗作甚?”
上辈子,余凤林三个字,非但在陈家不能提,就是在朝堂上,当着陈澈的面也不能提及。
偶尔有一回陈淮阳写家书的时候,写到凤字而不缺笔,陈澈提起戒尺就要揍他,言他忘了本。
他对于亡妻的爱,和在亡妻死后,对于整个世间所有人仇恨,让陈淮安颇为不屑。
有一回陈淮安给陈澈写奏疏时没有讳个林字,陈澈盯着他看了许久,端端正正,以馆阁体书了余凤林三字,调转头来指给陈淮安,道:“这是你亡母的名字,今儿回去书它百遍,从今往后,府中但凡书信,每个字都要避之。”
陈淮安家里还顶着两尊神了,对此颇为不屑,当然不肯书,随便找个下属糊弄了事的抄了一百遍也就完了。谁知拿到陈澈面前,他一眼就看出来,不是陈淮安自己抄的。
亲自磨墨润笔,陈澈当着陈淮安的面,自己抄了一百遍,然后带着陈淮安到龙泉寺,在余凤林的牌位面前焚了,这件事儿才了。
他对于亡妻的尊敬,非是一味的要求小辈们怎么做。而是只要小辈不尽心,他自己要当着小辈们的面作上一遍,非得折磨到大家没脾气才行。
“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怎的,你二哥给我看过余凤林的画像,她与我生的,几乎一模一样。”锦棠指了指自己的面颊,道:“最奇的是,我以为我这小酒窝儿举世无双,不呈想她居然也有。”
陈淮安猛的一扬头,不可置信的望着锦棠。
“一模一样?还是也就某个地方像些?”陈淮安也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激动,嗓音都是哑的。
锦棠抱着他的头,再三肯定的说道:“至少从画像上瞧,是一模一样。”
陈澈此时就在龙泉寺,山头山脚的,俩人离着不过一个半里路程的距离。
陈淮安混身的肌肉于一瞬间虬结,两拳一硬,他这是要窜起来的架势。
锦棠一把将陈淮安抱住,叫道:“你可不能冲动,也不能乱吼乱叫,要是吼出去叫谁听着,这算什么事儿?
好好的亲爹,难道你是想冲上去打架不成?”
砰的一声巨响,是陈淮安一拳头砸在炕床上。
客栈的炕床么,式样精美,但并不结实,样子货而已,这一拳头下去,整个炕床连着窗子全都在抖。吓的窗外几只叽叽喳喳的喜雀都于一瞬间,扑拉拉的飞起来,躲到院后的林子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