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敌人,这一回回的,好比一只母鸡,头露进了谷糠里,自以为没人看得见,却不期,尾巴正在后面高高的翘着呢。
藏头露尾,说的恰就是她。
“娘啊,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您做的很多事情,苍天看着呢。”边按,锦棠咬着牙,从牙缝里往外崩着话儿。
陆宝娟本就心中有鬼,听锦棠这悠悠的一声,蓦然回头,对上锦棠一双水蒙蒙的眸子,偏罗锦棠勾唇一笑,甜甜声儿问道:“娘,我按的你可舒服否?”
“舒服,极舒服。”陆宝娟颤声道。
她手扭着帕子,几乎要给气疯了,却依旧死死稳着自己的情绪。
罗锦棠,可没她想象中那么好对付。
不过,好在她从一开始准备出手的时候,就不止准备了一招,连着几番叫她给破了,陆宝娟也不怕,她还有一手杀手锏没有使出来呢。
日暮,从英国府出来的时候,陆王妃的脸色已经好了许多,全然不是锦棠刚去时那爱搭不理的样子了。
她还特地要送锦棠回去,一同坐在马车上,陆王妃重回当初的和颜悦色,说说笑笑,直送到木塔巷的口子上,才走了。
像陆王妃这样的女子,在家有父母疼爱,出嫁有丈夫宠着,一生之中从来不曾受过挫折。当然,上天给她的,也只有满满的福气。
她心思纯透,但也听风就是雨,今儿锦棠这一回,总算又把她的心给暖过来了,至少义卖之事,她只要答应了,就必定会好好操持。
到了木塔巷的口子上,锦棠停在原地,便见骡驹带着齐如意,俩人提着一兜篓的菜,正往回走着。
上辈子的陈淮安虽忙,但只要有闲暇在家,每每她出门作客,风雨无阻,他都会亲自接送。便她不要他接的时候,他也得在这菜市口儿上等着,待她回来,俩人一起提着兜篓子买菜,吵吵闹闹,却也欢欢喜喜。
只看骡驹那又黑又瘦,脱了形的样子,锦棠便知道陈淮安如今过的定然很不好。
上辈子每每陆宝娟作了什么,她一味的,就只会责怪,怪怨陈淮安。
可此时再想,上辈子他也曾日夜奔波着,想要救灾民于水火,想要灭战火于宇内,想要个清平世道,那时候的她,却从来没有一丁点儿的理解过陈淮安,只专注于内宅的争吵,专注于陆宝娟,或者齐梅给了她脸色看。
还记得当初叫陈淮阳摸过脸,调戏过之后,锦棠气的边骂,边替陈淮安做鞋子,鞋子里还别着根针了,就给陈淮安穿上了。
纳鞋子的大针,足有三寸长,他力道又猛,脚猛乍乍的伸进去,几乎贯穿了脚背。
他也不生气,笑着捧起她的脸来亲,一脸的胡茬刺在脸上,锦棠反手就是一巴掌。
那时候,他总还想的是两面讨好,尽力弥合,让自己的家不致分崩离析。
眼看着就要能揭开陆宝娟的险恶用心,能知道上辈子许多事情的真相了,再回想上辈子那些恼怒,那些争吵,锦棠忽而回味过来,陈淮安或者有错,可于夫妻相处之中,她的错比陈淮安多得多。
徜若她上辈子能及早与陈淮誉合作,不要那么急着出府,急着躲避,就能避免很多的事情,可她没有,她一味的只是把所有的过错全推在陈淮安的身上,负气,生闷气。
世人欺她辱她,她于是欺辱陈淮安,而他,他上辈子一生的愁苦,到如今还没个发泄处。
遥遥见了东家,原本还和骡驹两个挽着手的齐如意一把将骡驹搡开,就朝着锦棠跑了过来。
这俩人,齐如意高,白,丰满而美艳。骡驹黑,矮,四六不着的丑,真真儿的美女配着野兽。
骡驹遥遥就在笑:“东家,大喜的事儿。礼部的人特地登门,说了,要咱们八月十六日这日,把咱们的锦棠香带到礼部大衙去,礼部这一回要公开评选赠礼,咱们的锦堂香,很有望被选得上。”
礼部侍郎是陈淮阳,公开平选赠礼这事儿就有些蹊跷了。
不过,锦棠自信自己的酒品质好,也不可能放过这一笔,能把锦堂香卖出大明的机会,当然就不管他陈淮阳设的是什么局,都得去闯上一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