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淮安自从入京,除了公务,没有与陈澈有过过多的往来。
也曾在这府中陪他下过几盘棋,可是陈澈问一句,他才会答一句,从来没有主动的唤过一声父亲,也没有主动的敞开心肺,与陈澈谈过自己的所思所想。
他一直以来,都极为谨慎的保持着一种若即若离的礼尚往来。
而这种往来,在陈澈看来,陈淮安仅仅是为了保护他自己的名誉,不想让人抓住他的小辫子,让人说他不肖而已。
他的傲,恰恰就谨慎而又克制的,藏在那种礼尚往来之下。
这样的人,能于信中肯叫一声父亲,可见他为了弟弟陈嘉雨,已经算是低到尘埃里了。
陆宝娟于是捂着唇,低声的就哭了起来:“我的儿子五个月被送走,成全的是老爷您的官途,如今淮阳和淮誉眼看家业俱全,他却有那样一个妻子,老爷,我心里替他难过呀。”
陈澈默了半晌,总算因为陈淮安的关系没有再发怒:“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他自己的婚姻,他自己会知道该怎样处理。你有这闲心,操持好这府中的家事即可。
待他从河北回来,我亲自请他回家,叫他从此也能一直生活在家中,便将来待我天年,只要他争气,我必不亏待于他,可否?”
陆宝娟静静的等着,只要此时陈澈过来抱她一下,或者安慰她两句,不必床事,她也愿意等到陈淮安归府的那一天,愿意继续等着陈澈,等他回转心意。
可是他不,他依旧冷冰冰的躺在她身边,就那么像根木头一样躺着。
事实上,陆宝娟还曾放任一个相貌娇美的丫头,在黎明天快亮的时候换了自己,睡在陈澈身旁。
那丫头生着张瓜子脸,一双圆圆的明睐,有几分肖似于罗锦棠。
男人早起一般都是有欲的,她本以为陈澈会动情,至少会要了那丫头。谁知陈澈什么也没做,一晨起来之后,就吩咐管家放了那丫头自由,给远远的打发了。
既是这般的冷情冷肺,陆宝娟再努力又有什么意义?
破天荒的,她道:“老爷,您走吧,妾身一个人睡惯了,您在身旁,妾睡不着。”
陈澈应声而起,穿上衣服就走了。
陆宝娟静静坐在床上,就那么直直的坐到了天亮。
于这炎炎暑夏的黯夜之中,齐如意熨烫衣服,锦棠从在桌前,银签戳着西瓜,便在读陈淮安写来的信。
陈淮安于信中说,河北大旱之后又有大痨,虽说因为他们各方奔走,几乎没怎么死过人,但瘟疫不知还是从何处流传了开来,起先只在牲口身上。
但是,大痨就意味着江河泛滥,有些平民百姓没有防灾意识,饶他带着地方官们四处宣扬,教大家如何防备瘟疫,还是有人把死牛死羊等物扔入河中,造成瘟疫大片区的传播。
不过万幸的是,他和葛青章二人身体很好,也没有染上病。
唯独嘉雨感染了风寒,最近病倒了,不过应当很快就能好的。估计再等上一个月,待灾情稳定,他们也就可以回京了。
他还于信中说道,自己记得此时陈淮誉该要入京了,叫锦棠最近避着些人,至少于陈家的人,暂时不要去见,便撞见了,也不要理他们。
待自己回京之后,有许多上辈子与陈淮誉兄弟反目之后没有弄明白的事儿,自己也要来弄个明白清楚。
上辈子大约就是在今年的中秋前后,袁俏不明不白的就死了,而后,陈淮誉转而就出家了。在他剃度之前,于别人什么话都没说,只对陈淮安说了两点。
其一是,叫他永远永远,都照顾好罗锦棠。再,叫他提防陈淮阳,因为他的亲哥哥
陈淮阳不是个东西。
言罢,他从此就宣布自己止语,两行长泪,三千青丝了断,披上僧衣从陈府门中出,
游历四方去了。
恰是因此,陈淮安只当陈淮阳对锦棠有不轨之心,从此之后,几番跟陈淮阳过不去。
而陈淮阳逆来顺受,叫陈淮安欺负了好几年,险些给欺负死。
等他最后一朝反咬,陈淮安便是个死无葬身之地。
锦棠上辈子和袁俏关系是真不错,那姑娘天性活泼,叽叽喳喳,无论胭脂还是水粉
,最能和锦棠说到一起。她也常到木塔巷来,俩人一聊就是一整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