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天碧瓦,红柱高墙,淡绿色的窗扇叫太阳曝晒着,间或一声裂漆的声音。
黄玉洛太过愤怒,缩在阔袖中的手一个紧攥,居然生生撕裂了才养到三寸多长的长甲。
而首辅陈澈,一袭绯色官袍笔挺,额头上汗意津津,仰望着蓝天白云。
往日,他至少还有所转寰,至少会说一句,臣先忠先帝,再忠皇上。
至少还会哄着太后,于表面上把太后的面子给圆下来。
此时他咄咄逼人,徜若他真的强硬下去,告老的黄积善,可就回不到兵部尚书的位置上了。
真是偷鸡不成还施把米。
黄玉洛身为太后,自然不好自己发声,眼睛一瞪旁边的御马监提督大太监花礼,花礼立刻上前,指着陈澈道:“陈阁老,您今儿怕是吃醉了酒吧,须知,咱们娘娘奉旨监国,可是奉的先帝的命,您如此作为,可是于先帝不敬。
您再如此,娘娘可就要请先帝的遗旨出来,治你个不敬之醉。”
陈澈甩着袖子,简直耍起老小孩子的无赖来,一巴掌就飞了过来:“狗杂碎,没根的东西,老臣与太后论政,你个老奴婢插的甚嘴?”
这一巴掌摔的响亮,连黄玉洛都给吓了一跳。
陈姑尖声叫道:“陈阁老,花礼当年可是伏侍过先帝的老人,您不敬他就是不敬先帝?”
陈澈将阔袖往上撸了起来,索性连踢带打:“老夫今儿就要打,非但打,老夫还要踢。先帝的牌位看着老臣呢,要真治罪,此刻就降道雷下来,看他要劈的究竟是谁。”
“太后,陈阁老这可是对您大不敬啊!”
“娘娘,陈阁老如此,咱们慈宁宫可还有颜面?”
照黄玉洛的恼怒,此时一杯毒/酒药死了陈澈她都愿意,但她毕竟不比这些老监老奴婢们,默了片刻,她道:“陈阁老也是吃酒吃醉了,罢了,让他退了吧。”
陈澈一番嘴仗大获全胜,甩着袖子哈哈大笑,踉踉跄跄的就要走。
但正所谓老鸹狂要打破蛋,也不知怎的脚一软一滑,他想去扶柱子却看晃了眼,从高高的台阶上径直就栽了下去。
咕咚一声,恰酒劲儿上来,陈澈就这样晕过去了。
几个小太监将陈澈扶了起来,摇他总是摇不醒,于是给黄玉洛报说:“太后娘娘,这陈首辅瞧着是个喝醉了的样子,倒也未摔伤,但只怕是得给背出去了。”
黄玉洛站在台阶上,才叫这首辅给气懵了,此时瞧他叫两个大太监扶着,双眸紧锁,唇角带笑,额头上摔了个大包,居然还能笑得出来,果真是个她从未见过的放浪形骸。
她一笑,道:“谁说没有摔伤?哀家瞧着陈阁老摔的厉害了,走,把他带回宫,送到御医署小心医治,再指两个大丫头伺候着。不等陈阁老醒过来,就不能放他出宫。”
她就不信了,自己身后有几大国公的鼎力支持,还降不伏这帮臭文人们。
叫人搧烂了脸的黄爱莲叫刘鹤送入宫时,嘴都叫人给撕破了,别的什么都不要,叫着喊着,让人把她的阿芙蓉膏拿来,自己要抽上两口。
她当初命人研制这阿芙蓉膏,本来是想凭此发财,赚大钱的。
岂知东西还没有卖出去,她自己先染上了毒瘾。
这要叫罗锦棠瞧见,必定还得再耻笑她一回。
抽了几口,她抬头见姑母黄玉洛冷冷盯着自己,连忙道:“姑母,你再给我点时间,再给我点时间我一定可以斗败罗锦棠。”
黄玉洛替黄爱莲揉了一只在大的烟泡儿,柔声道:“乖,早些儿睡吧,养好了身体,姑母还等着你与姑母一起争这大明天下,共赏大好河山呢。”
黄爱莲身败名裂,于满京城之中成了个笑话儿,人人喊打,除了躲在这宫里,本也无处可去了,抽着能给自己快乐的阿芙蓉膏子,哭一阵子又笑一阵子,喷云吐雾,沉浸在自己早已打败了罗锦棠的幻觉之中,渐渐儿的,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