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他也断然没有想到,她会把在逼着黄爱莲掏出金条之后,说出那样一番话来。
他一直从骨子里,都是反对罗锦棠经商,直到方才看她站在船舷上,捧着金条说出那番话来,他突然就不反对了。
粮食是天地的精华,酒则是粮食的精华。
女人是水做的,但天地之间,独独葛牙妹和罗锦棠,是酒做成的。
酒就是她们的灵魂,她们酿酒,金钱其次,最重要的是这种工作叫她们觉得快乐,让她们的生活从此变的有意义。
不过,复仇之后的罗锦棠并不快乐,她伏在他背上,一直在不停的哭,眼泪鼻涕,酱了陈淮安的满脖子,从衣衽之中往下灌着。
“既你自打一睁开眼睛,就心心念念,恨不能手撕了的仇家今日叫这满京城里最泼的泼妇们几乎给撕成了碎片,从此臭名昭著,人人喊打,你为何还要哭呢?”陈淮安于是劝道。
便上辈子作过几天夫妻,陈淮安对于黄爱莲的感情,甚至还比不上陈澈对于陆宝娟。
因为陆宝娟无论再恶,至少是个人,而黄爱莲不是。
所以,他放任,并默许那些泼妇们去撕了她。
此时天才将午,从什刹海到太仆寺,还有一段很长很长的距离。
锦棠默了片刻,道:“我要吃冰棍。”
盛夏之中,京城总会有人推着小车儿,用箱子装着冰棍儿来卖。
天热冰亦融,但只要在冰棍上面压两层棉被,冰棍就不会融化了。
陈淮安向来不准锦棠吃这种冰凉之物的,因她今日哭的格外伤心,遂买了一只回来,递给她,叫她趴在自己的背上吃。
锦棠吃着冰棍儿,轻轻叹了一息,说道:“你被发派到幽州之后,你爹依旧在作首辅,据林钦说,不曾在皇上面前提过只字片语,为你辩解过一句。而黄爱莲,她当时是来找过我的……”
当时,锦棠才从林钦府中出来,恰好着手开了一间书画店,专门销售话本、诗文,绘画与书法。
然后,黄爱莲去找她。
对她说,陈淮安落难,是因为贪污了户部大笔的赈灾银子,以及卖买官职,勒索下属,苛扣朝廷发往边疆的军饷,总之,他在文渊阁大学士的位置上,仗着皇帝的信任,整整贪污了一百万两银子,是整个大明朝一年国库税银的收入。
不过,他虽贪的多,花出去的并不多。
他把多数的银子都存了下来,打算在陈濯缨成年之后,攒着给儿子用。
所以,皇帝抄了他和黄爱莲的小家之后,银两基本全追缴了回去。
最后还差着五万两银子的缺口,黄爱莲自己补了四万五千两,剩下的,让锦棠帮她凑一笔,然后,陈淮安就可以从幽州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