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菜市边儿上,清晨总是叫各种叫卖声给吵醒的。
豆汁儿,油条豆腐脑儿,酥脆脆的炸焦圈儿,听着这样的叫卖声,满鼻子窜的又是一股股的焦香之气,人想睡个懒觉都睡不得。
锦棠早晨起来的时候,家里三个进士已经出门了。
酒坊的地窖才刚开挖,还没有修建成型,一家三个进士,带着一帮子的山工,帮锦堂箍酒窖去了。
这个世上,古往今来,大约也就罗锦棠才能得三个新科进士像泥腿子一样替她干这些粗活儿。
明天,就是锦棠要到神武卫,去见小皇子的日子了。
那孩子除了肚子里有虫之外,锦棠觉得他就跟小时候的念堂一样,只怕还有个脾胃虚弱的毛病。遥想小时候的念堂,就是因为脾胃虚弱,总是吃不下去东西。
当时,葛牙妹总是给他做山楂糕,拿山楂汁,红糖,海冬草熬成凝浆状,做出来的山楂糕,酸酸甜甜,滑的跟酥酪似的,一口一个,不过做起来很费功夫。
锦棠记得自己小时候总爱偷吃念堂的山楂糕,一口一个,一会儿就能吃完一小碟子,任凭念堂在跟前急的直哭。
如今不是有山楂的季节,不过,市面上多的是山楂干儿。
难得今日休息一日,锦棠带着如意一起到了门口的菜市上,买山楂,海冬菜来做山楂糕。
整条街上的人都知道木塔巷里出了三个进士,人人见了罗锦棠,都要笑着叫一声进士娘子,笑着道一声贺喜,便给她的山楂干儿也是最好的。
到了称红糖的摊儿上,守摊儿的窦大娘听说锦棠要买红糖,捧了一大块熬的又浓又香的红糖出来,笑道:“听说杏榜第一是娘子家的表哥,咱们每日见他里里外外的走着,生的可真是俊俏,更难得,据说他还带头抗议今年科举的不公平,咱们满京城的人,如今都在夸他赞他了。”
锦棠笑着道了声是。
确实,陈淮安闹事,出风头最多的是葛青章,但同时,他也得罪了首辅黄启良,将来就算踏足官场,他的路也将会很难很难走的。
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依,说的恰就是这个。
“娘子可是要做山楂糕?”一个年约二八的大姑娘,鹅蛋似的脸儿,白白净净,梳着条大辫子,声音也极温柔,笑着捧了两只酸柠果儿,笑道:“这是南来的果子,只需加两滴进去,味道会更好的。”
锦棠抬起头来,瞧着这大姑娘。
这是葛青章上辈子的妻子窦明娥,其实就住在这街市上,家里也就开着这间红糖铺子。
上辈子,是葛青章的老娘张氏做的媒,她之所以看上窦明娥,恰是因为这窦明娥性子良善,人又软弱,瞧着好拿捏。
俩人还未成亲的时候,葛青章对于窦明娥还是非常满意的,当时他还笑着对锦棠说:从今往后,我大约就不能常来看你了,毕竟为人丈夫,就不比没成亲的时候,便我和你只是普通的表兄妹,总得顾忌着些妻子的心情。
但是,张氏那个妇人有个怪毛病。她夜来,总是喜欢睡到葛青章和窦明娥的中间。每夜中间睡着个老娘,俩人又焉能生出孩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