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四面八方的神武卫已经在抓人了,美其名曰带去问话,但锦棠深知林钦脾性,不给他们一顿毒打,是不会让他们出来的。
两个卫兵因见锦棠贝壳似的小耳朵上带着明亮亮,圆晃晃的珍珠耳珰,再瞧她伸出手来,一弯细藕似的玉臂,上面两只金镶玉的镯子叮铃铃的响着。她还嫌不够,忽而提起袍帘,伸出自己一只脚来,虽说穿的直裰,可她是女子,脚比男子的小了太多,便鞋子,也是绣着花儿的。
她道:“果真,我是锦堂香的东家,俩位哥哥往后想吃酒,可以到酒坊来找我,今儿就放了我们几个,可否?”
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这时候要真的走不脱,被抓进神武卫,就逃不掉一顿板子了。
不过,小鬼们最喜欢的,大约就是锦棠这种人,身为女子,不扭捏,也不以色压人媚人,直朗爽快,还是个甫一入京,就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女东家。
为着她的面子,俩人对视一眼,收起矛头,锦棠左右一拉,就将俩人都给拉出来了。
本来,锦棠往酒坊里哄了好些个青年举子们,叫他们在此呆着,不要往广场上凑热闹去,谁知道等再回来,就发现酒坊的门大开着,里面散着几只凳子,却是一个人也无。
不用说,这些傻书生们,最终还是叫当兵的给一锅子端了。
虽说因为他们不曾闹事,上辈子被尽屠的事不会发生,但一顿板子是少不得的。
葛青章年纪毕竟大,经过的事情也多,此时还好,嘉雨年纪小,也不知道跟着他们在外面跑了多久,两只鞋子尽磨烂了不说,嘴上一圈儿的血泡,进了门便嚷着肚子饿。
锦棠记和旭亲王妃陆氏今儿差丫头端来了好几盘子的点心,遂遣着如意生炉子,烧水泡茶,自己亲自上二楼,便把点心给取了下来。
此时眼看都要二更了。
锦棠还是在秦州时的习惯,糯黄小米炒熟,冲泡而成的咸茶,因着糯米油份多,呷之一股子的咸鲜气儿,而点心,则是山药糕,水晶粒,绿豆糕等京里常吃的东西。
陈淮安是钢筋铁骨,青铜铸就的身子。从三天前开始,联络欲要闹事的举子们,一个个的说服,他似乎连水都不曾喝过一口,至于饭,嘉雨一直跟着,也没见他吃过一口。
三天下来,陈淮安还能在金水桥畔唱上整整两个时辰,可是嘉雨已经累疯了。
好在有锦棠的热茶,一口呷下去,他才算是活了过来。
一轮明月此时已然西斜,眼看就要坠落了。
安顿好了俩人的茶点,锦棠便一直在门外站着,看着通往御街的路口。
葛青章向来穿惯了青衫,惯不穿白衣的。
但用陈淮安的话说,他是他们这些举子的神,为了造神故,得把他打扮成个温润如玉的君子才行。
此时不必装君子,他便解了衣裳,依旧是往日的青衫。
罗锦棠痴痴望着路口,他手中一盏茶,痴痴望着罗锦棠。
眼看东方吐鱼肚白,天都要亮了,葛青章于是走了出去,将那件白衣披到了锦棠身上:“陈淮安是救过皇帝性命的人,要不是仗着当初永昌卫的恩德,他也不敢有今日一闹,你也一夜未睡,快进去吃盏茶去。”
锦棠披上了衣裳,回过头来,随口笑着就来了一句:“打有表哥以来,除了成亲那日,我就没见你穿过如此光鲜的衣服,真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