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传摇头:“没有予任何人提过。”
林钦点了点头,道:“他大约是想绕开大都督府,于私下独自巡边,他既不信任咱们,咱们也不必管他,由他自去即可。”
“您最好快去追他。”锦棠提醒道。
林钦这才注意到罗锦棠,小童子式的白帕子包着圆圆的发髻,两只玉白的耳朵竖的兔子一样,似乎正在听呢。
锦棠见林钦瞧过来,索性说道:“不定他会有危险呢。”
声音轻轻,带着几分忐忑,但又有格外从容的自信,她本就是为了这句话而来的。
锦棠也顾不得太多了,毕竟要是真的朱佑镇被劫持,一万多人的性命,整整一年的战火,她知而不报,就是过失。
林钦自然不会跟一个初认识的女子说太多,他提着坛子酒,大步流星,走到通往正殿的穿堂门上,又回过头来。
她提着一坛酒,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来见他,显然并非仅仅是为了一坛子酒。
林钦脑中滑过一念,这女子来自秦州,而当初千里路上于他预警,救了阿恪的那封信,也出自秦州,瞧那秀致的笔迹,当也是个女子。
本来,林钦于这个来自秦州的女子,也只是出自于怜悯心的一种好奇而已,因为脑中滑过的一念,忽而起了警觉。
“永昌靠近边防,又是咱们大明的骡马互市,徜若被别有用心的人劫出关外,鞑靼,羌人,吐鲁番人,老子到何处找他?”林钦随即反问胡传。
胡传不过一个侍卫长,高高瘦瘦的沉默男子,二十多岁,是个极为谨慎,内敛的人。
沉默是金,他并不答话。
他正随步走着,见大都督止步,于是亦随即止步,便见大都督提着坛子酒,跑的略有些匆疾。
这时候锦棠已经快要出院子了,蓦然,林钦掰了把她的肩膀,将只酒坛子塞进她怀里,几乎是搡了一把,将她搡到胡传怀中。
“让这小童在内书房等着,本使回来之后,还有些话要问她。”
锦棠失声大叫:“大人……”
五月,河西的风格外猛烈,吹着林钦玄色的袍面烈烈作响,他停了停,两列亲兵侍卫还未卸甲,仍是骑兵装,已然被召集,呼拥于他身后,簇拥着他,浩浩荡荡的,走远了。
就这样,锦棠成了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就给林钦的亲兵侍卫长亲自押送,看管在了林钦的内书房中。
但她所不知道的是,因为她一句提醒,整个事件,时局,已经彻底被改变了。
人常言,早披棉袄午穿纱,围着火炉吃西瓜。
河西的天气,爽朗仿似烈酒,分明昨夜大雨,清晨冻的人直打摆子,眼看正午时,大地叫烈阳晒成一片焦荒,不必踏足,只需坐在高楼上,就能听到草木叫太阳暴晒着,呲啦呲啦,水份的蒸发声。
从周公开始,凡建城阙,则要选建钟楼与鼓楼。
为何要如此。
据说,钟楼者,所镇的,是一方文脉文昌,所以晨起必先敲钟,清心醒脑。而鼓楼者,所管制,则是官宫财昌,当然,镇的,也就是瘟疫,百病,所以,暮要落鼓以镇,防止夜里百鬼而出,祸害百姓。
黄爱莲端地是阔气,就坐在凉州府的钟楼上,两位白衣少年相伴,正在观赏这河西大地上的风景。
顺便的,等着朱佑镇改道之后,被劫。
黄爱莲在小的时候,其实也不过个普普通通的小姑娘而已。
但是,在她十二岁那年,曾做过一个梦,在梦里,她去了一个与如今截然不同的地方。
而在那个地方,如今所有发生的一切,都被称之为历史。
在那个地方,她曾短暂的在一个男孩的身体里寄居了一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