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她前半生为孩子操心,为罗家一整家人操心,过的太苦了,其实也是想,让她能清清静静儿的,过一段只属于她自己的日子。
闲来教她认认字儿,她也颇有灵性,认得颇快。
或者就在后面的小院子里散散步儿,给他在案头磨会儿墨,与他闲话几句,再做点儿针线,一个半月的日子,她指间的茧子都褪去不少。
此时一只手伸在外头,比之初来那一日,满手的粗茧,细了许多,葱白似的。
猛然睁开眼睛,葛牙妹当还是在做梦,也是床头枕畔厮混了将近两月,没了初来时的拘谨,葛牙妹往前偎了偎,混身疼,嗓子还干的厉害,咳了一声,睁着眼睛发呆。
若非康维桢,她从来不知道床事,还是件颇苦的差事儿。
这康维桢瞧着比罗根旺还瘦,说话声音也不大,就连饭量,也不及罗根旺的一半。便平日里,也不过书书写写的活儿,也不知怎的,上了床就格外的能折腾。
他上了床也不甚说话,就是闷着性子折腾,变换着法子的折腾,劲瘦的身材,纤窄的腰,却仿佛蓄着还在襁褓里时,吃过奶的力气。
这一个多月,除非她有月事的日子,几乎就没空过。
渐渐儿习惯了,葛牙妹也就不去想太多。她从小儿贩山货,养活一家老小,再到大来生了孩子,背负着两个家,三十年来,唯独这几日,倒是一心一意,为自己而活的日子。
康维桢放下茶盏,手挽了过来,道:“这届科考,于渭河县的举子们至关重要。等考罢了,我就放下山正一职,带你到凉州去。我的挚友林钦如今在凉州,我可以到他麾下,做个参谋,你没得山正夫人做,参谋夫人,当不委屈吧。”
葛牙妹也知道他一直说服不了康老夫人,这是要放弃整个家业,带着她离开秦州。
她不知将来的事究竟会如何发展,其实存着的,还是一生之中,放浪上这几日,等放浪够了,康维桢拗不过康老夫人的时候,就收起心肠,回罗家酒肆去,给罗根旺做寡妇。
所以,她笑了笑:“你也累,还得一早儿赶秦州,勿说了,早些儿去吧。”
确实,为了考科考,他已经准备了整整一个月了。
康维桢放下茶盏,侧首搂了过来,也不说话,深深嗅了口葛牙妹身上的气息,放下茶盏,出了门,挂于中天的月还是弯钩,繁星如坠,二十七个学生,三个夫子,已然集结完毕,他仍是一袭夹里的白麻棉衣,走在最前面,带着学生们,便去考试了。
俗话说的好,知子莫若母,康老夫人等的,也恰是这个当口。
只待康维桢一走,就遣着谷嬷嬷,把葛牙妹从竹山书院,给叫出来了。
葛牙妹见了谷嬷嬷,始知自己的杀人罪早就清洗干净,而自家的酒肆,也归到了念堂名下,而康老夫人,也绝不可能容纳自己进门,遂将康维桢替自己置的衣服都叠的整整齐齐,放于床头,仍将自己来时穿的衣裳换上,出了书院,就回罗家酒肆去了。
碧水园。
就在渭河之滨,晋江酒楼的对面。
这是属于康家的私人园林,建于湿地之上,其间桃李尽植,如今正是桃李芳菲的时候。
康老夫人相邀,表面上说是谈生意,若锦棠猜的不错,要谈的,其实是康维桢和葛牙妹的婚事。
她穿了件弹墨绫面的夹袄,下系着素白面的褶裙,重生以来,倒是难得穿一回女裙,下踩一双葛牙妹替她纳的软底面绣花鞋,便头发,也是认认真真的梳成最本份的双垂髻,这个打扮,就算得上诚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