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躬着腰,揖着两只手道:“山正,少年自古爱风流,我觉得也没甚,嘉雨如今不是挺好的?”
康维桢丢过一张纸来,说道:“人家姑娘说是喜欢上嘉雨了,要自己赎身嫁予他,你们兄弟瞧着办吧。”
陈嘉利接了过来,一张字书的极为丑陋的情诗,大约是个小姑娘写给嘉雨的。这姑娘也是大胆,不怕坏了嘉雨在书院的名声,毁了他的前程,竟就叫情诗给寄到书院里来了。
要说也是他意志不坚。
在老爹陈杭死后,陈淮安觉得他们兄弟活的都有点儿太憋屈,于是大手一挥,请他们到青楼嫖了一回。
给嘉雨,当然是找了未开过苞的大姑娘,足足花了二十两银子。
他随便捡了个价儿最便宜的,还以为青楼会有什么好货色,来的居然是个比刘翠娥还大,相貌还没有刘翠娥标致的半老徐娘,陈嘉利试了几番终究没能下得去手,就回来了。
不过嫖一回而已,谁知道竟能闹出风雨来。父死的大孝之中去嫖,被发现之后,康维桢瞒了下来,没有捅出去,已经够给他兄弟面子了,既已这般,他也只能认栽了。
“明儿给我滚到刘之心的班去。”康维桢厉声道:“我就不罚陈嘉雨了,但你不能不罚,唐海旺的班,你已经没资格呆了。”
就这样,陈嘉利在一班的资格,让到了葛青章身上,从此之后,葛青章和陈淮安便是唐夫子的学生了。
康维桢早就收到了青楼姑娘寄来的情诗,当然也早已专门寄信到青楼,把那青楼的老鸨狠骂了一顿,宣称是有人借着陈嘉雨之名,嫖宿于青楼,至于陈嘉雨,清清白白的少年,自己可以作证,从未离开过书院一步。
这也不过借题发挥,给葛青章找个名额罢了。
屋子里,葛牙妹正竖起耳朵听着,门咯吱一声而开,康维桢端着早饭进来了。
她腾的一下,就从床沿上坐了起来。
这是张窄窄的,单人架子床,磕到床框上,葛牙妹立刻就摁住了额头。
葛牙妹是惯会照顾人的,可是,她的天地只在罗家酒肆里。这又窄又小的屋子里,她还是个偷来的锣儿,自然就不敢出声。
从康维桢手中接过食盒揭开,两碗烩菜汤,并两只热馍。
“锦棠托人提来的烩菜。”康维桢道:“吃吧。”
这是罗根旺的烩菜,既是锦棠送来的,就证明孩子都知道她躲在这儿。
葛牙妹的心于是放松了一点。孩子们知道她在何处,还肯送菜给她,证明她们没有因为罗根旺的死而恨她,这可真是……
她半生凄苦,总算生了俩好孩子。
渭河县的人骂人最毒的一句,是说,改日上门,我去吃你的烩菜去。吃烩菜,只有办丧事的时候,上门吃烩菜,当然就是吊丧了。
葛牙妹成了逃犯,再看到罗根旺的烩菜,虽说饿的肚子咕咕叫,但一想这是丈夫的烩菜,就怎么也拈不起哪双筷子来。
康维桢于是捡了双筷子,柔声问道:“是不是手腕不舒服,要不要我喂你吃?”
葛牙妹连忙摇头,她昨天是叫那些衙役们给扭伤了腕子,但也不至于连筷子都捉不起来。不过,她毕竟是伺候人伺候惯了的,伸出腕子去,连忙道:“我来伺候你就好,你一个男人,怎好给妇人喂饭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