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酒糟黄鱼

锦堂香事 浣若君 2372 字 8个月前

酒肆门外不知何时直挺挺站着个男人,她这水直接溅了男人的一身。

“脂粉都是含着剧毒的,常脸累月,会腐蚀了你的肌肤。”这男人一身的棉袍子尽湿透了,短暂的热气过后,水在他身上迅速的结成了冰。

他声音沙哑低沉,清了清嗓音,又道:“我原来给你买了脂粉,你都不肯用,说嫌涂在脸上透不过气来,如今怎么……你可知道……”

葛牙妹旋即一把就关上了门。

康维桢是因为渭河县的人们将葛牙妹形容的太过形样不堪,明知她有丈夫,硬着头皮来提醒她一回,叫她从此收敛些的。

一盆冷水,葛牙妹连听都不听,转身一把就关上了门。

闭上眼睛,还能记得自己是个大姑娘的时候,赶集日卖完了山货,就急匆匆跑到竹山书院后的围墙外,看哪少年读书时的样子。

少年唇红齿白,其实就仿如如今的小念堂一般。她也是失心疯了,不知道怎么就会喜欢上哪个孩子,比她还小着三岁,与她差不多的身高,揪着她的耳朵,不停的叫着伢姐儿,伢姐儿。

再忆及康维桢叫康老爷子一鞭鞭抽到混身血肉淋漓的样子,葛牙妹随即摇了摇头。

门第间的鸿沟是跨不过去的,所以她只配得上这间小小的酒肆,和酒肆里哪个瘫痪在床上的老实,愚孝男人。

而康维桢哪样的男人,她是永远也配不上的。

炭火旺燃,暖香浓浓的卧室里,锦棠就搭在炉子上煨热了酒糟鱼,并葛牙妹送来的细白米饭,吃的正欢。

恰此时,陈淮安提着一桶热水进来了。

“可吃过饭了不曾?”锦棠道:“我娘送来的菜和饭,你要想吃,还有。”

“我倒不饿,你自己吃就好。”陈淮安替锦棠倒好了水,供她净过面,洗过脚,转身到了桌子前,于书案上翻着,翻了本孟子出来,便于桌前认认真真的翻阅着,埋头书中,良久不言。

锦棠记得上辈子陈杭死后,陈淮安也曾这般认真的读过书,但就算认真攻读了一年,他最后依旧考了个二百五回来给她。

也是自哪时候开始,他自己也认定自己不是块读书的材料了。

但无论如何,只要陈淮安愿意读书,锦棠依旧是支持的。所以,她也不说什么,收拾了碗筷,揩干净了桌子,便替他铺开宣纸,墨好了墨,将笔递给了陈淮安。

陈淮安顺顺儿接过笔来,却是搁到了笔山上,并不动它。

他在她面前,向来都是腆着脸的赔情赔笑,她生气了,他便要逗她笑,她笑了,他又要惹她恼,便要读书,一只眼睛在书上,另一只眼睛还在她身上,两世以来,锦棠还未见他如此沉静端方,像个正正经经的君子过。

锦棠正准备把食盒提到厨房去,却听陈淮安说道:“外面怪冷的,披件衣服。”

说着,便送了她一件银红色的风面袄儿过来,两只眼睛依旧在书上。

锦棠于是披上了衣服,甫一出门,恰就迎上大嫂刘翠娥。她腋下夹着只鞋底儿,笑着说:“走,后房子里的炕我烧的可热乎了,咱们一块儿纳鞋底儿去。”

她们正屋子里皆置的床,但后屋子里有间炕,一到冬来,烧的热热乎乎儿,俩妯娌坐在一起悄悄儿学着说几声婆婆,再骂几声何妈,为人儿媳,在婆婆的压迫下,偷来的开心与欢喜。

锦棠瞧着拐角处的书房灯未亮着,显然陈嘉雨不在里头,遂摇了摇头,道:“淮安在读书,我得替他磨墨了,大嫂自己去纳吧。”

刘翠娥欲走来着,忽而想起什么似的,转身进了自己屋子,又从屋子里拿了一包热乎乎的板栗出来,塞到了锦棠怀里:“嘉雨也不知从哪里弄来的,给咱俩夜里磨牙用的,既你不去,我分你一半。”

锦棠接了过来,答了声好,越过她走了。

刘翠娥没有一个知疼知热的丈夫,膝下空悬,寂寞冷寒的,于回廊上站了片刻,瞧着锦棠进了暖融融的卧室,转身,回自个儿的屋了。

酒糟哪东西,其后劲儿比酒后大,吃下去不久,锦棠就觉得自个儿周身都热乎了。她要吃醉了酒,一开始话便特别的多:“淮安,我今儿与晋江酒楼谈了一笔生意,足足能赚三十两银子呢。”

陈淮安轻轻唔了一声,听她语气如此欢快,便知道她又醉了。若不醉,她对他总是怀着怨恨的。

他其实很反感她经商,尤其是卖酒,但如今还不是劝的时候,也只能任由着她胡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