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孙家娘子只穿着件薄薄的睡衫儿,大约是从热炕上给拎下来的,正跪在地上冻的直发抖。
“今儿去给康家老太太诊脉我才知道,康维桢和罗家酒肆合伙做生意,这一趟走口外的生意,康维侦一次就要了罗家三百坛子酒,罗家要净赚三百两雪花银。”孙福海气的简直不知道该怎么说。
三百两啊,要给一户省吃俭用的人家,半辈子的花销都够了。
孙福贵道:“三百两倒也算不得啥。可是等罗家缓过来,那酒肆可就没咱们什么事儿了。”
孙福海做了半辈子的生意,从药堂到钱庄,当然俱皆是赚钱的营生,但是,这些生意的局限性就在于,他只能在渭河县做,做不到秦州,也做不到京城去。
因为小县城的钱庄和药铺,无论实力和医术,永远无法和大地方的抗衡。
但酒就不一样了。
汉武帝为了寻得美酒,劈荆斩棘一路寻到蛮荒未开的赤水河畔,甚至要特地修一条官道,只为取美酒之用。酒这东西,自古以来,就以口感取胜。
所以孙福海才非要不可。
因为罗家酒肆可以把孙家的生意扩到秦州,甚至扩到京城去。
孙老太太镯子砸在桌子上咣咣作响:“还不全怪你这个娘子,信誓耽耽儿的说自己没问题,问题全出在你身上。否则,我又怎会叫个蒙古大夫给骗了。”
孙福海叫自家娘子骗着吃过填了溲的大南瓜,前几日还吃了几枚闻起来像是马粪,又像鸽子粪,里面似乎还搀着□□和指甲屑的药丸子,吃后狂泄了几日肚子,但显见得,神医是陈淮安在装神弄鬼,骗银子的,也是陈淮安。
虽说生气,但当初他从葛牙妹手里骗酒肆的时候,也是用的树舌。
要说为人正派,孙福海也会,他和康维桢就是很淡泊的君子之交,因为皆是男人,还都旗鼓相当嘛。
但葛牙妹那种妖艳贱妇,孤儿寡母,脾气死倔,又不肯卖窖,就逼着他非得用下三滥的手段了。
闭上眼睛揉了揉眉心,他道:“先放把火拖一下,让罗家这三百坛子酒装不出来,等生意做不成了,咱们再想别的办法。”
三更半夜的,寒鸦在枝头呱呱的叫着,靠近渭河的这一边儿本就是个人迹罕至的地方,一到夜里连个鬼都瞧不见。
但偏偏就在陈淮安转身欲走时,来了俩个人。
这俩人一个叫孙三,一个叫刘四,那孙三是孙福海的本家,这刘四是孙三的准亲家,俩亲家一起,声音并不大,边聊着就边走过来了。
刘四道:“放前边儿,就放在酒肆大门上,烧了酒肆的大门不就行了。”
孙三不这么想:“孙家郎中要的是他家无法灌酒,你烧他家大门作甚?这火要放在后院儿,烧了酒窖才成。”
一个县城可没多大,罗家酒肆又因为葛牙妹而人人都知。
刘四断然道:“不行,那窖旁的屋子里住着孩子呢,酒又是个易燃的东西,真烧着人家孩子,咱就造孽了。大门显眼又敞亮,也就烧一烧人就瞧见了,扰了他家生意,还不造人命。”
陈淮安站在暗影中听着,觉得刘四说的极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