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里人来人往,除了晚上,护士清走了来探病的人之后,病房里才又只剩下他们两个。单就这几天,利用这种时间,顾铭与他说了很多的话,商量公司的未来,探讨医生给的治病的方案,讲讲最近张州发生了什么,却从来不说关于自己的东西。
顾铭活了这么多年,仿佛从来没有过自己。
因为他的人生似乎从二十岁出头开始就一直都围绕着时沐城打转转,就像月亮绕着地球那样。
“说说你自己啊,你也同意把公司给小老师管,以后你准备干什么?总不能一辈子伺候我吧。”时沐城吃着秦铮铮买给他的橙子,这么问顾铭。
顾铭原本站在病床侧面,低着头给他按摩不太动的腿脚,听见这问话,动作都停了停,似是在思考。“我还没想过,等你病彻底好了再说吧。”然后继续给他捏腿,捏完了这条腿,绕过床尾,换另一条。“化疗做完了,还有漫长康复的过程,我还想着,春节之后带你去北京找个好中医吃些中药巩固一下。”
他就这样,自己没什么安排,反倒把时沐城的将来给安排了。
时沐城把“我不信中医”这话和橙子一起咽进了肚子里,他倒不是因为感动或者什么的才不打算跟顾铭逆着来。而是他突然间意识到,在这场正在进行、并且将会很漫长的和癌症作斗争的日子里,他也离不开顾铭。
“行。”时沐城的那张嘴难得没有反驳,而是乖乖的只说了这一个字。
时沐城睡过很多人,男男女女的,他却从来没有睡一次顾铭,他甚至想象不出来,这个刻板的、对谁都挺好的老好人睡起来会是什么感觉。有时候他刚起了念想,就会想起年轻时这人在夜总会里正襟危坐的模样,一下子失去了性质。不过他恍惚记得自己在年轻时提过,被顾铭红着脸一个白眼翻了回去,他当时觉得:这人可真是没劲透了,还不如去找新认识的小年轻玩儿。然后就没有了然后。
他病算好了,指标正常了,正好之前在灵泉投资的一个景区度假村也投入了运营,他和经营者关系很好,跟对方提出找个僻静的地方盖个小别墅来养病,因为环境适合他这种病人。人家排除万难帮他实现了,住进来之后,突然间发现自己就要和顾铭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了,饱暖思**,他的脑子便开始天马行空的想些有的没的了。
初夏的雨,下得黏黏糊糊的,雨滴打在密林的树叶上,传来沙沙的声响,竟然有点吵闹,一打开窗子,便是那种浸着泥土香的树叶的潮湿味道,沁人心脾,这种只有在南方才会有的天气,在北方就显得十分难得和珍贵了。
顾铭正在外面的炉灶旁给他熬药,从屋里走出去,一股股的中药味儿便取代了雨水带来的香气,顾铭摇着一把大蒲扇,看着倚着门站着满嘴跑火车的时沐城,反问:“你真想试试?”那言外之意是:你要是想试,我也没问题。
这回答和表现一改当年。
时沐城原本还“性”趣盎然的带着一种调戏的语气,可听顾铭一本正经的这么问他,他却突然跟年轻时一样顿时没了兴致,甚至不知道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