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沐城听罢,当即便表现得非常失落,直呼:“可惜了可惜了。”
但龚月朝深知,时沐城这种老谋深算的家伙怎么会听不懂他话中隐藏的深意呢,所谓的“可惜了”就不过是一种表面的敷衍。估计他心中也是欣喜的吧,不用陈煜生来张州就能招募到龚月朝,这样的话他付出的成本就会少一些,他以后甚至不用通过龚月朝的关系,就能直接找陈煜生办事情,而且他有了龚月朝作为筹码,陈煜生就会心甘情愿的为自己跑前跑后,甚至连点人情都不用替陈煜生搭,这得是多么一本万利的事情。做生意的人,心里的算盘打得响着呢,只是面上不表现而已。
时沐城说着话又举了杯酒,敬陈煜生,陈煜生说自己等会儿还要开车回去,就拿饮料代替了,时沐城没强求,只将自己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还表达了以后他来张州办事,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就直说这种客套话。
酒过三巡,时沐城开始话唠了,他来了兴致,想必也是骄傲,便说起自己买下这块地的经历。
这块地皮的前身是张州市水泥杆厂,在上世纪九十年代,这个厂子是生产电线杆子的,后来因为管理以及资金问题,面临破产。
对于那个年代的风波,龚月朝是能产生共情的,他的父亲便是因此沉沦,万劫不复,也给他带来了痛苦的童年。
那时候,时沐城还未发迹,也与这水泥杆厂没有任何关系。他这个二十岁出头的毛头小子为了生计,跟好友顾铭两个人搭伴包了个大货车跑长途,这在当年,是付出辛苦就能赚到钱的行当,但他们年轻,抗造,一身的力气卖不完。
不过当年的治安不比现在,跑长途的路上总有路霸什么的,他们在高速口前面搭个简易的修车棚子,专门挑本阜出城的长途司机来坑。这些人先在路上放几个小钉板,守株待兔等着这些大货车被钉子扎爆胎,这样,这些倒霉的司机就必须来找他们补胎。要说这些路霸也是盯着一个人可狠劲儿的坑,这其中有不少弯弯绕和潜规则,开大货车要想赚钱,那就必须得超载,原本路政部门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事儿,可等这帮地头蛇给他们补完胎,就给路政打小报告,一上路,路政又抓着他们去过磅,不仅罚款,还得要卸掉超载的货,让他们这一趟车等于白卖力气,就只能赚个吃饭钱。而货车司机掏的补胎钱加一部分罚款,就两伙人分,黑白勾搭,简直就成了这帮起早贪晚跑车人的噩梦,时沐城就不止被坑了一次两次的。
后来有人告诉时沐城个中缘由,点明了他要给这些“路霸老爷”上炮儿,以后就能省心不少,按顾铭的意思就是交点保护费买心安,可时沐城哪是省油的灯,就跟愣头青似的,你欺负我我,我就得欺负回来,也不知道他从哪儿找了些社会上的大混子来跟车,猫在货车的尾箱里,待车胎被扎爆后去这修车铺子里补胎的功夫,这帮人蜂拥下车,将这伙路霸狠收拾了一顿。以暴制暴向来是江湖人物最爱用的手法,这些地头蛇被揍得哭爹喊娘,又心虚不敢报警,好巧不巧的,被撅折了一条胳膊的那位的姐夫,刚好就是当地路政部门的一个领导,这位领导哪见过时沐城这种人,辗转联系到时沐城说要请他吃饭。
时沐城从小被父母送去体校学散打,混社会就带着一身的匪气,他明知这就是鸿门宴,也没怯场,瞒着顾铭带着把短刀就去了那家饭店会领导。
不过令顾铭意外的是,时沐城不仅没被那位领导责难,反而还跟人家交上了朋友。
顾铭也是后来才知道,时沐城换回他们行车平安用的砝码是答应帮人家偷运违禁品,这一般人不敢干,被抓到就得去蹲局子,可这其中利润之丰厚,让顾铭咋舌。时沐城最开始瞒着没告诉他,顾铭后来算账发现账目不对,以退伙为由要挟他才问出来的。就这样,时沐城仗着自己胆子大,捞到了人生的第一桶金。
时沐城强势,顾铭胆小却心细,能帮他做好后勤,顾铭是他的拐棍,他离了拐棍,自己走不了。顾铭也明白,就他这么谨小慎微的性格,离了时沐城,他一辈子都发不了家。他们俩个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皆损。
时光荏苒,时沐城已经不再满足于只当一个货车司机了,他开始用手中的钱,包下了几辆车,和顾铭一起经营起了一家运输公司,偷运违禁品的生意一直都没停,直到那位路政部门的领导一路官运亨通,在张州成了个了不起的角色的时候,他们没了直接的保护伞,深知这生意不能再做,有所收敛,由此转向正道。
彼时,时沐城与那位领导成了“莫逆之交”,所谓的“莫逆之交”,那都是他拿钱换来的。他们不做高收入的违禁品运输单子了,没了高利润的收入,被喂饱的胃口怎么还看得上蝇头小利,便就通过领导的关系拿生意,因此还认识不少上面的领导层,一边往他们兜里撒钱,一边**自己的关心网,于是钱袋子就跟滚雪球似的越滚越大。
之前所说的张州市水泥杆厂此时走了最后的破产程序,张州市政府将该厂的工人工龄买断,一批可怜人就此失业,而水泥杆厂的这块地皮也被张州市政府拍卖清偿债款。土地拍卖的消息就是这位领导透给他的,他说:“囤积居奇,这地方绝对是以后张州发展的重中之重,你有钱就拿下吧,保证不亏。你有意向的话,我可以帮你。”
时沐城当时只觉得买块地皮总是不错,后现在一想,就不得不去称赞那位领导目光之长远,不愧是可以掌握整个张州发展方向及脉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