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正好放了暑假,这家伙早晨起来刨两碗汤,一辆烂二八大杠一骑,叫上几个小弟,就在火车站外面等着呢。
那膀子,那劲头,比个成年男人还有力气。
因为现在打击投机倒把,铁路公安经常在抓那帮子投机倒把客,所以他们不敢在火车进站的时候卸货,都是趁着火车还没进站的时候扒火车,几个上了火车的往下扔东西,而下面的人就骑着木板三辆车,捡的捡接的接,不一会儿,一辆车已经装的满满儿的了。
谷东跟苏向晚嘴里形容的黑社会老大一模一样。
领着一帮十五六岁的小刺头们,把货卸下来,拉到一个大仓库里,汗一抹额头一批:“三十块,兄弟,赶紧给钱。“
那黑贩子牙粘齿糊的,一听就是个南方人:“靓仔,给钱。”
这人还在叽哩哇啦的说着什么,因为声音太低,宋青山也没太能听得懂,听得清楚。
谷东听罢,拍拍这人的肩膀,三十块钱拿到手,出了门,给那帮子比他还大的小弟,居然一人只给一块,这么一算,他这一趟子少说也得赚二十块。
宋青山跟了一圈子,只能说,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他一天在照相馆画的眼睛都要瞎了,也只能赚五块钱。
谷东个小屁孩儿,一天居然能赚二十块。
家里头,剥好了皮,开水烫过的核桃拌着木耳和洋葱,一大盆子。
大鱼头烩了一锅的饼子,热腾腾的才出锅。
宋青山进了门,见苏向晚在厨房里忙碌,而自己前两天买回来的那罐子蜂皇浆还没开封呢,进了厨房接过盛着鱼头的大锅,见她又在打着哈欠,看起来很困的样子,赶忙说:“我替你冲一杯蜂皇浆吧,我看你最近着实累的可以啊。”
“可不是嘛,我最近老觉得自己睡不醒,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苏向晚打着哈欠说。
把饼子递给宋青山,她说:“得,你们先吃,记得给我留点儿,我去睡一觉去。”
“先把蜂皇浆喝了再去啊。”宋青山说。
没人能想象他的那种无助感,生怕妻子一闭眼就回不来了,还不敢把这话说出来。
谷东就在这时冲了进来:“爸,你这蜂皇浆算啥,我妈现在天天喝的,可是我给买的海参乳精哟,一罐子可得二十八块钱呢。”
海参乳精,跟麦乳精是差不多的东西,营养品,但是更甜,更香一点。
不过,苏向晚一看见谷东就生气了:“额头这又怎么回事,从哪儿碰破的?”
事实上,谷东是跳火车的时候,不小心蹭破的。
但他不敢叫苏向晚知道自己为了赚钱给她买营养品而碰破了头啊,所以抹了一把,他就说:“路上碰见几个小混混,打了一架呗。”
“谁是混混,你就是最大的混混,我咋就没见你几个哥哥头上青一块紫一块的?”苏向晚给气的,拍了谷东两巴掌:“你要再这么着天天打架,就趁早跟你爹一起去过算了。”
养子,本来就低人一等,谷东又是个在别人面前不闹腾,但是在苏向晚面前,仗着苏向晚疼他,就特别喜欢闹腾的孩子,嘴一撇,脚一跺,干脆哭了个稀里哗啦,而且扑到苏向晚的床上,赖着就不肯起来了。
“出去吃饭去。”
“不要,我要跟你一起睡觉。”谷东理直气壮:“反正我就是赖着你,你让我走我也不走。”
理直气壮的倔小子,脖子上青筋哔哔的跳着呢,两只臭鞋子一脱,把被子就给自己包上了:“妈妈讨厌,骂我了。”
其实吧,他也就是撒撒娇而已。
这个家里头,宋青山身为父亲,对孩子们都很宽容,苏向晚呢,不论亲的还是养的,那真正是一碗水端平,对大的几个苛刻点,尤其是对他和宋南溪俩,不说掏心掏肺,那种爱孩子是能感觉到的。
之所以知道妈妈的底线,所以才撒娇,才无所顾忌。
可惜啊,宋青山就为了怕苏向晚要走,正生着火,冒着气呢。
一个小肉墩子,身上全是肌肉,屁股又硬又圆,也就只有宋青山能一把把他从床上捞起来,竖着在屁股上狠放了几个大耳光子,本来宋青山想,竖过来之后再打呢,没想到这小胖墩儿是个宝藏啊,身上十元的大团结,稀里哗啦的就从兜里,叫他全给倒出来了。
“这是怎么会事,钱从哪来的?”苏向晚也气坏了,不但没有拉架,趁着宋青山才打过,也是狠抽了谷东几个大巴掌。
“我赚来的,想攒够一百块再给你,怎么啦?”谷东还吼说。
苏向晚那叫一个气啊,脑袋嗡嗡响:“我分明前两天才说过,行正道,才能走得远,你是想学陈光荣兄弟吗?”
谷东一看妈妈是真生气了,这才有点儿吓着:“妈,我就扒了几回火车,帮人倒腾了几趟布而已,赚的可全是干净钱,真的啊妈妈。”
宋青山低头看苏向晚呢,那意思当然是得问她咋办。
苏向晚也在看着宋青山呢。
驴蛋谈个恋爱,收了心就好,横竖谈恋爱可不会有生命危险。
但谷东这个可是扒火车啊,扒火车卸车皮,这秦州城里给摔死,或者给火车压死的人可不算少。
本来宋青山俩口子一直以来在教育孩子上还算有默契的,但是这回,俩人没默契起来。
苏向晚的意思是打上一顿,让他晓得利害,收手也就完了,自己太困,只想着在床上美美的睡一觉呢。
结果等苏向晚醒来,再一问宋青山,居然就听宋青山说,自己把谷东,又一次的,送到韩明家去了。
明天就是驴蛋和狗蛋俩面试军校的节骨眼儿上了,而正好,中考也在明天。
苏向晚醒来之后,索性连床也没下,为了休息好精神,明天能陪几个孩子考试,就在床上躺着呢。
李承泽给她冲了一杯蜂皇浆,吱吱给她冲了一杯海参乳精,两杯子啊,闻起来一个甜,一个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