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家庭观念重的人,性格也有爱充面子的成分,因此倘若陆明潼有向陆家靠拢的意愿,他实则是高兴的。撇开感情因素不谈,他站在商人的立场,纯功利地说,他相信未来陆明潼必会做出成就,如今便算是投资罢。
陆明潼倒没有借力东风的意思,出发点很单纯,就想未来两人借道江城,能有个落脚的地方。
其后漫长岁月,保不准总有意外发生,至少那时候,沈渔有可以话事的去处。
许萼华那一句让他不要把路走窄的忠告,他愿意听取。
除了道谢,陆明潼还有一句忠告,关于吴先生的:“往后舅舅跟他生意往来,最好留足退路。”
陆舅舅问他为什么有此一说。
陆明潼犹豫。
陆舅舅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抖出一支递给陆明潼。很社会人的笼络手段,陆明潼微微蹙了蹙眉,还是接了。
陆舅舅给他点了火,他抽了一口才说,“抽不惯你们中年人的口味。”
陆舅舅:“……”
陆明潼讲了上一回吴先生为跟蒋从周搭伙,先斩后奏“卖”了他的前因后果,“当然,我人微言轻,不如舅舅跟他利益关涉深。姑且一听吧……他敢这么做,自然也不忌惮我会告诉你。”
陆舅舅无声地抽着烟。他与陆明潼眉眼特征多有相似,恐在外人看来,他就是另一个城府更深的陆明潼。
“生意人只讲利益,我跟谁来往都会提前给自己留退路。当然,还是谢谢你提醒。不过……”陆舅舅话锋一转,“你怎么会觉着你刚才这番话,重点在姓吴的?”
陆明潼即刻反应过来,却没什么表情,“哦,你也是现在才知道?”
那时候,家里又是威胁又是哄骗的,就想让许萼华说出男方是谁。许萼华死不开口,致使孩子父亲的身份成了一桩悬案。
他们兄弟私底下甚至揣测过,是不是对方位高权重,威胁了许萼华不能开口,否则将会祸及陆家。
这些年,凡有相关的线索,陆舅舅都会忍不住顺着调查,但一直没有结果。到最后就跟拼图缺了一块一样的,叫人耿耿于怀起来。
结果,这么多年的悬念,叫陆明潼轻飘飘的一句话就给揭晓了。
陆舅舅竟有点心理失衡。因为他是见过蒋从周的,在一个酒会上,还交谈过两句。他是觉得蒋从周面善,但没细想过。答案就这么从手边溜过去了。
陆舅舅问:“后来姓蒋没再找过你?”
“找过一次。”
但自许萼华去见过蒋从周以后,就没再找过了。陆明潼是后来才意识到,恐怕许萼华告诫过蒋,不要再去打扰他的生活。
“蒋在首都有权有势,其影响力远甚我跟姓吴的。能跟他攀亲带故,自然前途无量。但我忠告你,尽量别跟他有所牵涉,他背后有很多身不由己的关系网,如果让他们知道有人会分走蒋的财产……”
“我连你都懒得巴结,又怎么会去巴结姓蒋的。”陆明潼平淡一句话断截他的忠告。
“现在这话倒硬气,求我的时候可不是这态度。”陆舅舅忍不住戳穿他。
“因为那时是以外甥身份。”
陆舅舅话语一滞。他这个外甥,不会说话是真不会说话。可冷不丁的来这么一句,又坦诚得叫人很受用。
他笑了声,给车解锁,“走了,你上去吧。
男人间的情谊很是奇怪,不过一支烟,就能达成谅解前嫌不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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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明潼上去以后,外公外婆略坐了一会儿,就回主卧休息去了。主卧带一个套卫,他们怕叫沈渔不自在,所以让出了家里公用的浴室。
沈渔洗过澡,客随主便地早早上了床。
床单被罩有股洗净的香味,她躺在那上面,清心寡欲的,一点邪念也无。
陆明潼来逗她,被她义正辞严地打发,是来做客的,不要这么没规矩!
第二天起个大早。
在家里用过早餐,各自整理着装,过了上午十点半,一行人出发去办订婚宴的酒店。
陆舅舅安排打点好了一切,全然用不着两位老人操心。
陆明潼的表哥,不如陆舅舅心思缜密左右逢源,陆舅舅对他也没有过高期待,本分守成就行。因此,也挺赞成他早早把婚姻大事定下来,以后全心全意辅助家里的生意。他女朋友学理科,走学术道路,单纯而守拙的性格。外公外婆见过,很是喜欢。他们本就觉得陆舅舅锋芒太盛,下一辈韬光养晦些,没什么坏处。
一行人到时,表哥特意过来跟陆明潼打了声招呼,也学他爸找烟,但姿态就诚恳得多。
笑说现在忙,照顾不周,叫陆明潼带着弟妹自便,不要拘束,要什么都可跟服务员打招呼。
他女朋友站在他身旁,穿一条白色纱裙,清秀而温柔的长相,在遇上沈渔的视线时,腼腆地笑了笑。
因只是订婚,场面没有那样隆重,仪式也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