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暮平看了一眼成岩,两人目光相撞,成岩朝他很轻地挑了一下眉毛。
我就是要让这些人知道,你出生在罗马,你从来到这个世界开始就被所有人眷顾着。
这位大娘猝不及防受了重击,原先准备好的台词都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她是在场唯一一个儿子跟男人领证结婚的,憋着劲要把那位乡镇公务员儿婿拉出来炫耀一把,可惜出师不利,便悻悻然闭了嘴。
在场的大部分长辈都知道成岩早年的遭遇,知道他高中没毕业,知道他是纹身师。他们自以为凭成岩的身世大概率是碰不上江暮平这种阶层的人的,所以都很好奇成岩是怎么跟江暮平结的婚。
很狭隘的观念。
虽然他们询问的时候并没有很明显地表现出心中所想,但成岩太了解这片土地上的人了。
成岩渐渐沉默了起来,许多问题都是江暮平在回答。
“我跟成岩是高中同学。”
“相亲遇到的。”
“结婚是我提的。”
有人提起了往事:“你是不知道成岩以前的日子有多难过啊,他还在念高中呢,他妈就跳河了,还带着他弟弟,差点两个人都没了。后来上不起学了,又养不起那个弟弟,只能送给别人家养。”
姨妈沉着脸道:“以前的事还提它干什么。”
有几个上了年纪又没眼力见儿的老乡交头接耳控诉成岩母亲当年的所作所为,说他妈自私,只顾小的不管大的,成岩知道他们是出于同理心,并无恶意,但他还是感到很不舒服。
江暮平抬眸往成岩的方向掠了一眼,成岩把手里的碧根果捏碎,剥开外壳,挑出里面的果仁。
他始终沉默以对,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的情绪。江暮平看到他把剥好的果仁向自己递了过来。
“爱心碧根果。”成岩弯着眼睛笑了笑,把果仁放在他的手心。
江暮平忽然站了起来。
“我们有事要外出一趟,不陪大家多聊了。”江暮平拉起成岩的手,把他拉了起来。
两人走到门外,成岩问:“去哪儿?”
“你不是要去找贺宣吗?”
“行啊,他说要请我们喝酒。”
其实江暮平一点也不想跟贺宣喝酒,但为了体面又不失礼貌地离开,他只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成岩下意识摸了摸口袋里的烟盒,顿了一下,又把手收了回来。
跟江暮平接吻的吸引力比抽烟大多了,近来为了香喷喷地接吻,他克制了很多。
江暮平像是看透他的心思,忽然说:“抽烟了还是会跟你亲嘴的。”
成岩转头看了他一眼,过了一会,又转回去,“这是你说的啊。”他看着前方沉默片刻,说:“我不怎么乐意回来,就是因为这个。每次回来都要面对这样的场面,很烦,我不喜欢听他们说那些话,也不喜欢听他们说我妈。”
江暮平嗯了一声,问:“阿岩,你怎么看待你的母亲?”
“很可怜,也很蠢。”
成岩对他妈说不上恨,但如果当年林为径跟着他妈一起去了,他大概一辈子都不会原谅她。
成岩的语调没有什么起伏:“如果她愿意再多撑一会,我会让我们的日子好过起来的。”
“现在也挺好的。”江暮平说。
“嗯,就是我弟不怎么需要我了。”成岩忽然觉得很难受,他喉咙发干,轻轻咳嗽了一声。
把林为径寄养给其他人家,是他永远都无法再挽回的决定。
“不过他只要平安健康,对我来说就是恩赐了。”成岩又道。
江暮平摊开了手掌,刚才成岩给他剥好的碧根果还在手心放着,他把手伸到成岩面前,成岩停下脚步,低头看了一眼。
“阿岩,我很需要你。”江暮平说。
成岩抬头看着他。
“现在就需要。”
比如喂个碧根果什么的。
不过再腻歪的撒娇话江教授也说不出口了,成岩垂眸笑了笑,捏起他掌心的碧根果,送到他的嘴边。
江暮平张嘴,很斯文地衔走那颗不大不小的果仁。
成岩有点头疼:“再在这待几天,我迟早变成炫夫狂魔,你说这小地方的人攀比心理怎么都这么严重。”
“炫吧,”江暮平说,“我大伯是前外交部的副部长,也可以炫的。”
成岩闻言笑弯了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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