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周父一言不发地起身,眼中有即将失控的情绪。他用力按了按罗望舒的肩膀,拖着脚步回了屋。
他按住肩膀那一下,胜过千言万语,罗望舒却读懂了。
五分钟后,周焰从推门进屋,罗望舒还站在灯下,有种难以言说的韵味。
周焰用眼神询问周父,罗望舒指了指房间,又问他,烟呢?迎过去几步又站住了。他看出周焰的眼眶有点红。
周焰没有回答,罗望舒也没有继续问,他们默契地放轻脚步,洗漱,上床,虽然气氛沉默,但却不压抑,有种无声的安慰般的温情在彼此之间流动。
等关了灯,躲进被窝里,罗望舒抱住周焰,深深嗅他身上的气息。
周焰抓着他的手,放在胸口,心脏的位置。
罗望舒的眼睛在黑暗中发亮,目不转睛地描摹周焰的轮廓。
两人什么话都没说,气息纠缠,无声地开始接吻。是那种没有欲望的吻,全是爱情,是互相依存,是耳鬓厮磨,是伤心,是治愈。
“他跟你说了什么?”周焰低声问。
“他说你会保护我,爱我,相信我,让我放心吧。”罗望舒抚摸着周焰的胸口,鼻息离他很近,“但是有一天你要在我这受了委屈,他就不乐意了。我跟他说,我一辈子不让他受委屈,我让他也放心吧。”
明明完全没有的对话,周焰眼中噙着点笑,却没有戳破。他取暖一般用力抱住罗望舒,声音从胸口沉闷地传入他耳中:“望舒,谢谢你在。”
贴着周焰的胸口,罗望舒也有点被煽动,对他说:“说的什么话,我当然回来。”
“不。”周焰低头亲了亲他的眼睛,“我是说,谢谢你在。”
这回罗望舒在黑暗中看了他更久,轻声回答:“嗯,也谢谢你在。”
转天一早,罗望舒回了潘多拉港。
再不舍,再想留下,也得回去。两人都有各自要独立面对的东西。不过从他回去起,两人的视频通话就逐渐频繁起来。
罗望舒请求休职一周,在医疗基地照顾叶芸,处理罗家大小麻烦的收尾。周焰也暂时不回上帝之眼,在雪龙港陪周父,也处理亚父的后事。两人偶尔回到家,都挺疲惫,但都期待睡前联络的这段时间。有时候中午罗望舒会打给他,总要避开叶芸;周焰偶尔会在早上打过来,也是趁周父出门时。
“比我们谈恋爱时更像谈恋爱。”罗望舒有一次说,“还是那种被禁止的恋爱。”
周焰沉吟:“那么为什么我们要避开他们?”
“因为叶女士是你的上级,而你父亲……他还需要一段时间。”
又是新的一年。
最冷的冬天过去后,潘多拉港的晴天多起来,雪龙港的雪也少了。两人从年底分开起,保持着每个月见两三次的频率,直到一月份。
这段时间里,周焰陆陆续续将亚父房间里的东西都整理好,运回家,存放起来。
因为担心周父睹物思情,还将东西打包放到了地下室。即使如此,只剩下一个空掉的房间,周父却依旧时不时去亚父的住所呆一段时间。莳花,发呆,在阳台上看雪。
周焰担心父亲的情况,好几次下着雪,将他从那个已经空了的房间里领回来。他也咨询过心理医生,担心父亲会像当年一样,再度难以走出阴霾。
然而有天周焰去接他时,他像往常捏着脖子站起身,关上阳台的门,忽然说:“咱们搬家吧。”
“刚才你说什么?”周焰停下动作,害怕听错。
“我说,咱们搬家吧。”父亲站在阳台玻璃前,望着曾经亚父每天看的风景,口吻随和,“咱们的房子,你不是一直嫌旧吗?还有这里的冬天太冷了,对身体也不好。”
周焰深深地望着父亲。
“所以搬去个暖和点的地方吧,最好离你近。”周父转身向他走来,“潘多拉港很好。”
周焰上前拥抱了他。
他听到他低声说:“该往前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