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再次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的简纯生。一年过去,他跟在大学时候相比并没有发生任何变化,还是浓眉大眼,阳光开朗,容易害羞。
她永远记得一件事。
那时他们都刚进大学,一群新生来自祖国大地天南地北,凑到一块儿,彼此都不熟悉。
那个时候,她刚十八岁,来自农村,心比天高,又无比敏感,非常害怕被人嘲笑、看不起。
周围的同学不愧是从各个地方来的优秀学生,素质都很高,没有任何人当面嘲讽她。
不过,言辞却记得很清楚,在全班准备请班导吃饭的时候,她意外听到了班长和组织委员的对话。
那天是上体育课,她和班长、组织委员都选了形体课。中间休息时,言辞去上厕所,恰好听到班长和组织委员在厕所里面说话。
班长:“这一次请班导吃饭,地方找好了吗?”
组织委员:“我们去边上逛了逛,可能还是河西走廊比较合适一点,价格比较适中。”
“嗯。”班长点点头,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说:“人均大概多少?”
“八十左右。”
“八十?”班长蹙起眉,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过了片刻,她说:“还是再找找有没有更便宜的吧,毕竟班上有些同学来自农村,消费太贵的话会造成负担。”
组织委员以夸张的语气难以置信地“啊”了一声,“八十还会造成负担吗?”
这件事之后一直记在了言辞的脑袋里。她其实并不怎么怪班长和组织委员,当然,她也的确没有立场去责怪,哪怕是以夸张语气说出“八十还会造成负担吗?”的组织委员,言辞觉得她也只是因为从小家境优渥、从未真正了解过人间真实疾苦而已,不存在根本的恶意。
如果是真心的、肤浅的嘲讽,言辞反而会鼓起不服输的勇气,誓要证明给大家看。
但恰恰就是这种不存在的恶意,简单的怜悯,让她深感无力的愤怒。
凭什么有人就可以这么轻蔑地、毫不随意地就施舍了同情呢?
她不恨人,她恨天,恨命运。
所以,大一上学期那半年,她一直处于这种愤世的状态中,如一只刺猬,竖起满身尖刺不让人靠近。
别人不靠近,就不会看到她愤怒、贫瘠而荒芜的心。
简纯生就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在那之前,简纯生也好,言支炳也好,都是院里面男生中引人注目的存在。
长相英俊,性格爽朗,热情大方,招人喜欢。
言辞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跟他们成为朋友,甚至是大学毕业之后感情依然不减分毫的朋友。
大一下学期,刚过了一个寒冬,回到学校时,气温还保持在个位数,大部分学生都穿着扎实的羽绒服或者大棉袄,只有极少数人依然穿着时装,在这灰白色主色调的世界里成为特殊的存在。
言支炳找到她的时候,穿一件黑色大衣,眉锋如墨,英俊得好像从杂志画报上走下来的模特。
看到他,言辞看了看自己脚上那双已经穿旧了、都已经有些变形的运动鞋,自惭形秽地往后退了一步。
她低头等言支炳离开——她以为言支炳只是路过。
当然了,跟她从来不属于同一个世界的人,又怎么会出乎意料地来找她。
所以,当言支炳站在她面前,露出一丝微笑,问她现在有没有时间的时候,言辞感觉自己的心跳仿佛在那一瞬间停滞了下来。
停滞了下来。
她的命运就是在那一天发生了转变。
简纯生、言支炳和莫倾婉三人正在准备一个大学生创新创业项目,筹备团队,简纯生向他们推荐了言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