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愆旸:“不过什么?”
理事笑了笑:“王先生可能没真正接触过智残儿童和残障人士, 如果接触过的话,可能就会觉得元先生现在的状态其实还是挺不错的,而且接受治疗与否, 也是要看对方本人的意见。”
从逢光基金会离开, 开车前往公司的路上,王愆旸一直在回想理事的那段话,反复品味却始终不得解。
回到公司后, 王愆旸又反复阅读了逢光基金会送来的资料,甚至上网查询了一些关于智残儿童的视频资料。
这时他才真的懂得理事那番话的意义在何。
视频里来自一家残障儿童康复中心的志愿者活动,里面的孩子最小有三岁,最大的有十八岁,和元幸只差三岁。
王愆旸不清楚元幸十八岁苦难开始时是何种模样, 但却清清楚楚地看到视频里残障孩子的模样。
这名十八岁的孩子目光呆滞,行动迟缓,情绪变化极快,一会儿嚎啕大哭一会儿又破涕为笑,嘴巴似乎合不拢,口水不断地从嘴角流出,说出话的断断续续,听不懂他到底要说些什么。
相比之下,元幸虽然智力残疾,说话口吃,但生活有自理能力,大多数交流都无障碍。
生活苦难,却活得天真又满足。
在他身上发生的一切不幸,似乎都能用一个乖巧的笑容,一句柔软的嗓音盖过,翻篇后,只会在寒夜里自己舔舐。
但不小心被王愆旸品尝到了一丝苦味,只一口就苦到了心里,宛如在心尖放了一粒莲芯。而夜夜咀嚼苦难的心上,不知又有多少。
如今,王愆旸想帮他拨开那些莲心,取一颗甜到肺腑的糖果来替代。
看了没几分钟,王愆旸便关掉了视频,去洗了把脸后回来工作。
除了视频外,王愆旸也看了一些关于成年残障患者的讨论帖。
有一个帖子的发帖人是名单身男性,想要帮助一名偶然认识的智力残疾女孩,并称自己十分喜欢她唇角两侧的梨涡,如果可以的话想他和这名女孩在一起。
初衷虽好,听起来似乎也是个美好的故事,但社会舆论却冷酷得的多。
有人说他只是喜欢那个智力残疾的女孩,等恢复后谁知道是什么样子。有的说让一名不具备行为能力的人结婚生子,是一件不道德的事情。
还有的人不积口德,觉得该发帖人该去电一电。
这个帖子王愆旸也没看多久,飞快浏览了几层后马上就关掉了。
他觉得,自己的心思和发帖人不谋而合,而讨论帖内一层又一层的口诛笔伐,字字都指向自己。
王愆旸很明白自己对元幸的心思,但这次在确认时,放在键盘上的手却有一丝丝颤抖。
不管是现在的元幸还是以后的元幸,他想自己都会很喜欢这个努力生活的小孩。
不管能不能在一起与否,他都想让元幸的生活过得好一点。
但今日浏览了这个讨论帖内简单几层的讨论内容,可见一斑他想要和元幸一起的往后的日子,道阻且长。
从那天在那个狭小逼仄的房间开始,从那天他的心跳声在整个房间里回荡开始,他就很明确自己的心思了。
虽然时间迅速,吴小毛平时也总吐槽他是老树开花,但心跳声是不会骗人的。
一如此时的心跳声,也是不会骗人的。
目光盯着键盘上*号键,王愆旸把微微颤抖的双手塞进自己大衣的口袋里,似乎觉得看不到的话就能欺骗自己。
然后,他在口袋里触到一个圆片状的物体。
是元幸的衣服扣子。
是元幸昏倒那天掉落下来的,然后被他捡起来装进口袋里,也就是那天,王愆旸确定了自己的心思。
手指在扣子凹陷下的那面摩挲了好一会儿,王愆旸敛眉思索了几番,攥紧了这颗扣子,起身,带上衣服就朝门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