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的,老子肋骨上的钢钉又开始疼了。
祭拜完叶帆后,我和徐盛尧一前一后往山下走。山下也是一片墓区,价格比山上便宜了一多半,但一块墓地的价格仍然足以在郊区买一套房子。
我这人胆子大,对墓碑没什么害怕之心,偶尔看到有意思的墓志铭,还会停下来看看这人的生平。
在经过一块墓碑时,我发现这块墓碑好清纯好不做作,和周围的都不一样。因为其他的墓碑都会在碑前修石狮,在四周种花草,唯有这个碑前固定了几个玩具,左边擎天柱右边威震天,碑前的花纹刻的是太阳小花和云朵。
尤其是墓碑上的名字,一般都会选用规整庄重的宋体或者楷体,可这块墓碑上用的是完全稚嫩的儿童字体,每个字都写的歪七扭八,字与字之间还互相借偏旁部首。
我看了半天,才认出那几个字。
——我叫高墨,今年四岁了。
墓前压着厚厚一沓报纸,我拿起一看,发现所有报纸都写着同一篇报道:某儿童拐卖团伙全部落网,据查十五年来共贩卖儿童三百二十余人……
直到这时我才想起来这个高墨是谁。
他是国画名家高大师的孙子,九年前的圣诞节被人贩子拐走,高大师拿出重金悬赏,警方也大力配合,可结果却逼得犯罪团伙狗急跳墙,虐杀了仅有四岁的高墨。
当时孩子被找到时已经死亡,全身上下无一块完整皮肉,据说在场的警员看到孩子的遗体都忍不住红了眼眶。
高大师的夫人一病不起,高大师宣布封笔再不泼墨。又过了几年,有好事者爆料,说高大师家每天倾倒的垃圾桶中,满满都是儿童画像。
皱成一团的宣纸上,虎头虎脑的胖娃娃笑的天真可爱。
我这人不爱八卦,但这事我也有所耳闻。人贩子实在该死,真恨不得把那些人千刀万剐。
我放下报纸不忍多看,追着徐盛尧的脚步往山下走。本以为扫墓已经结束,可谁想他在墓区里拐了一个弯,向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我问他还有朋友要看,他说是,是他以前的部下。
反正我左右无事,就打算跟着他去祭拜一下他以前的下属。
徐盛尧说这人是他以前的秘书,呵佛大学经济学毕业,头脑好,工作能力强。只可惜因为忙于工作,疏于身体健康,等到查出癌症晚期时已经回天乏术了。
徐盛尧与他的关系超脱了上司下属,更像是朋友,就连墓地都是他亲自选的。
我这人因为肚中空空,一直有特别强烈的学历崇拜心态。我一听说这人是名牌学校毕业的,感觉这人一下上升了一个高度。
我跟着徐盛尧走到墓碑前,仔细端详着墓碑上的青年。
那人去世时年纪不大,我算了下日期不过三十岁而已,称得上英年早逝。照片上的他梳着规整的三七分,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看上去确实是个精英人物。他面容清秀,嘴唇微微翘起,眼神带着坚定,我与他对视时,仿佛能感受到他心中力量。
不知怎的,我忽然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我喃喃的说,他都走了九年了啊……
徐盛尧轻声应了一声,当时很突然,他身体一下就不行了,不到三个月就离开了。
他又转向我,问我,你那时候总往我公司跑,应该见过他。
见过吗?
我和他见过吗?
我仔细想了想,可我每天见过的人太多了,我实在想不起来,当初在徐盛尧身边有没有见过这么一个精英气息十足的秘书。
我每次去找徐盛尧时,都来去匆匆。如果我那时往同一层的秘书处走走,说不定就会遇上他,能和他聊聊天呢。
他看起来不苟言笑,但我相信凭借我的搞怪功力,一定能把他逗得跳脚呢。
余知乐。
我在心里念叨着墓碑上镌刻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