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晏看他没事心就放了大半,现在这个情境他最怕的就是大家又把注意力都集中在他身上,他恨不得能做个只安静窥视的透明人,此时一下被徐且行戳破,他又陡地紧张起来:“没事的,就是不小心磕了一下。那个,刚才救援队的人说有东西需要我签,我先过去一下,你们回去就好不用等我。”说完就又看不够似的盯了徐且行两眼,才扭头跑到船那边去了。

刚大概是被焦急给麻痹了,此刻心里的大石头落了地庄晏才感觉到疼,强撑着想跑出个潇洒的背影也有点撑不住了,疼的龇牙咧嘴一瘸一拐的。

他咬着牙找到救援队的工作人员,按照对方要求签署了一些文件,问清楚没有其他需要他的了,庄晏这才慢慢悠悠小心翼翼地挪着伤腿又往回走。

路过刚才站的位置的时候已经没有几个人了,徐且行一行人应该也回去休息了,庄晏路过旅馆的时候短暂的顿住了脚步,望着三楼右边第五间亮着灯的窗户,看了一会儿,然后再度拖着老残腿迈向漆黑的沿海小路。

想必他应该会有很多话和他父母说吧,钱多宝大概也有很多急事要跟他商量,至于他们……来日方长嘛。

庄晏头一回觉得这条小路有点长,他一个人慢慢挪回小屋,也没尝试开灯,索性就摸着黑在客厅找到充电器把手机插上,然后就挪回卧室在床边坐下来。

他借着窗外洒进来的皎白月光,轮换着屈起双腿膝盖低头仔细看了看,仿佛还有些严重,血也没完全止住,应该是要清清疮消消毒。但是他家里只有几袋子常备药,碘酒酒精之类的怕过安检不方便,也根本没有带。

庄晏本来想洗个澡,这会儿没心事了也爱干净了,但是一个是伤口最好不要沾水,再一个是他太累了。积攒了两天两宿的疲惫突然爆发,像是要把他淹没。他只来得及想了一下明天起来一定要记得去卫生所清创,然后就陷入黑暗昏迷不醒了。

他梦里梦见他家和徐且行家是邻居,都有农村的那种小院子,拿篱笆一隔。他和徐且行在他家偷偷趁着没人激情互撸,结果一抬头,就看见他爸跟班主任趴后门似的,一张大脸趴在窗外篱笆上,看见他俩愣住了,扭头就进了屋子,然后拆了堂屋中间一条胳膊粗的凳子腿,一把拽倒篱笆就跑进来,抡着凳子腿就是一通猛砸。

徐且行挺勇敢,挺能为爱牺牲,就跟替皇后娘娘挡板子的容嬷嬷似的扑在他身上,把他牢牢压住——但是你爹的棍子跟打狗棍似的,棍法刁钻,完全不能幸免于难还压的他躲不了,庄晏恨,他恨徐且行不再胖一点!能再盖全一点!

然后他就被疼醒了。

半梦半醒的时候还迷迷糊糊以为是梦,可膝盖上传来火辣辣的疼痛实在太真实了,他忍不住努力掀起眼皮往下看了一眼,这一眼吓得他魂飞魄散——一个人正在他下半身上面埋着头,白衣服被窗帘缝透进来的熹微的晨光一晃显眼无比。

他条件反射就要往上蹿,一边断喝“你是谁!”一边就要坐起来。

那人一把把他的腿按住,头也不抬,啧了一声:“别动,你这石头子儿都卡在肉里了知道吗,我挑好半天没挑出来……还想着趁着你睡觉弄省着你疼呢。”

庄晏这才看见徐且行身边还摆着一个挺大的医疗箱,应该是从旅特意带过来的。他摸了摸床头柜,想拿手机看看几点了,摸了个空才想起来手机放在客厅充电了。他腿一抖,嘶了口凉气,问:“几点了?”

徐且行感觉汗都要低下来了,他看庄晏反正醒了,就把手机的手电筒打开,顺便看了眼时间,跪在床边的地下,又低下头认真清创:“六点多了,天都该亮了,怕你睡不好给你拉了窗帘……你睡醒了?”

庄晏心里啐了一声,心说我才睡了多一会儿啊我就睡醒了,嘴里诚实地撒娇埋怨道:“疼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