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且行失踪前才和他推心置腹交代了一遍迂回作战的策略,他也知道这根本不是出柜的最好时机,虽然有那么一点点的不甘心,但也不妨碍他对时局低头。更重要的是他不能代替徐且行做这样的决定,出柜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甚至很多人哪怕不同婚地下恋爱很多年,也不愿意选择将传统的家庭关系击碎。
可老爷子听到他这话明显激动起来了,语气中的怒气和质疑也扑面而来:“不是?不是那些媒体那么言之凿凿?不是他自己有房间天天晚上去你那儿睡?你的床是海南黄花梨还是怎么的。不是他在那个泳池那么,那么摸你?!你们到底是不是同性恋,小伙子,我告诉你你要想好再说,人对自己说的话是要负责任的。”
一时间庄晏竟然不知道自己要不要硬着头皮否认到底。
很明显如果今天他斩钉截铁地说了不是,那以后他们大概更加没有浮上水面的机会了,哪怕事后反口,那也只会在得到认同的路上遭遇更大的阻力。可他更加没有办法坦然地承认,他一时冲动所带来的后果归根结底还要徐且行来承担。
他实在有点不知道怎么办,他想问问徐且行,可徐且行又不在他身边。
庄晏短暂的沉默并没有让这通电话回归一开始的气氛,电话那端的徐爸爸越说越上头,那种恨铁不成钢那种痛心疾首那种深恶痛绝,还是突破了庄晏的内心防线,像一根根细矛,远远的射来,噗呲一声没入,带来了一些刺痛。
徐爸爸的话里开始从扫射“你们这些男孩子”已经掉头集中炮火抨击自家儿子,从性向成疑数落到从小到大的其他。庄晏开始替徐且行难过,替他诉说时那种轻描淡写的“我习惯了”而感到委屈。
他忍不住开口:“请问相比您儿子的安全,您更在乎这些吗?”
那边声音一顿,庄晏骨头硬了一下就开始方了,他赶紧尽量压抑语气显得谦逊有礼地说:“抱歉,有电话进来了,我可能需要接听一下,如果您还有什么疑问可以随时联系我,我如果有消息了的话也一定会及时告诉您的,请您们不要太过担心,保重身体。”然后挂了电话落荒而逃。
这种步步掣肘的感觉让人太过难受,远远没有和自己父母坦诚以待时来的潇洒。他想着,等徐且行回来的时候他一定要狠狠的打他一下,明明是他自己的战场,偏偏拉了自己来被动挨打。
算了,不狠狠的打了,就轻轻的打……亲一下,也好。
庄晏满腹心事忧心忡忡,担心和疲惫用胡茬和黑眼圈做画笔,把他一张眉清目秀的脸涂的颓唐憔悴。
手里还是不停响起的电话,再接起来听说熟悉的辱骂的时候,竟然让他反而松了一口气,感到了一丝莫名其妙的安心。
他心说自己别不是斯德哥尔摩了吧,不过只要不再是徐爸爸的电话,那什么破锣嗓子污言秽语都差不多算半个天籁。
庄晏就这么一直等到了夜色渐深凌晨三点,手机的电已经标了红,他揉了揉干涩的眼睛,大有再这么熬下去的架势。他撑起身子,眼前一黑,扶着桌角换了好一会儿才恢复过来。大概是这两天都没有吃饭,精神又十分困顿,补给跟不上消耗,有些低血糖了。
他仰头面无表情的从鼻子里呼出口重气,走进卧室拿了根充电线回来插在插座上,一只手正捏着充电线,弯下腰要将手机拿起来插上,手机突然又嗡嗡震了起来,就如同这一天多来的每一通电话一样,仍然是一排陌生的号码在屏幕上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