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他把门完全打开,秦淮就挤了进去,屋子里漂浮着一股淡淡的香气,浴室里的灯还没关。他佯装无意地四下张望,陈可南说:“你看什么呢,家里没别人。”
秦淮这才收回目光,大马金刀地往沙发上一坐。“陈可南,我们得谈谈。”
陈可南开了一瓶啤酒,坐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秦淮问:“你今天没去上班,是不是故意躲我?”
“我有什么好躲你的?”他漫不经心地问。
“那你今天怎么没去学校?”
“有事出去了。”
“去哪儿了?”
“在三环外那个玫瑰堂转了转。”
“你去教堂干什么?”
陈可南喝了口酒,“跟主忏悔。”
秦淮的眼神仿佛在看神经病。
陈可南打开了电视,秦淮突然挪到他身边,逼视着他。“陈可南,”秦淮几乎是咬牙说,两只耳朵都憋红了,“你到底怎么个意思?”
话音刚落,远处隐约传来“嘭”的一声,灯光和电视齐齐熄灭,屋子陷入一片黑暗。
秦淮吓了一跳,一小块雪白的光线在旁边亮起,陈可南打开了手机,“说是今晚上十点检修电路。九点五十八了。”
秦淮哦了一声,屋子里沉寂下来。他凝神听着一切动静,身边的陈可南似乎是动了动,然后慢慢地说:“昨天的事,我有点后悔。”
秦淮听到了墙上挂钟走动的钝响,像一把铁梳刮过他的头皮。
陈可南站起来,推开阳台的推拉门。玻璃明净,看上去像是他只做了个推的动作,有些滑稽,可秦淮没笑出来。
阳台上有张椅子,陈可南弯腰拿了什么,“啪”的一声,他唇边蹿起一点橘红的火苗。
秦淮情不自禁地吸了口气,也走到阳台上。他一声不吭地趴在栏杆上俯瞰四周,越过那些七层公寓的楼顶,隐约能望见远处灯火璀璨的滨江路。
“你怎么不说话?”陈可南问。
秦淮头也不回,“我没什么可说的。”
陈可南笑了一声,也把手搭在栏杆上。“我认识夏开霁的时候刚上大三,”他忽然说,“他比我大好几岁,人又老练,什么都懂。”
秦淮揪卫衣的手停了下来。
“我妈从前希望我读商科,说糊口很苦,一定要当有钱人。我没问过她,但我一直觉得就是夏开霁那种。他在外地,工作又忙,我们见面不太多,但我那时候就是迷他,迷得要死,一有时间就围着他打转。他什么都肯教我。
“夏开霁经常出差,方便的时候就把我也带上,跟着他住豪华酒店,坐好车,买名牌,在高级餐厅吃饭。他就喜欢这些。
“大四实习是他替我安排的,做销售,别的工作我专业也不对口。其实我不爱干那个,那半年挺累的,不过老板人不错,也愿意带我,后来慢慢上手,也就忙起来了,见了不少身家百万千万的人,也算是大开眼界。有几次夏开霁混在人堆里,我根本没注意到他。
“有天晚上,我记得特别清楚,都快十二点了,夏开霁突然打电话叫我出去。那时候宿舍都关门了,我翻窗出去找他。我现在都不知道那天晚上到底出了什么事,可能是生意谈砸了,他喝得烂醉,站都站不稳了。他这人从来都很注意形象的。当时我们就在上思路,他扶着电线杆吐了,还哭了一场。我突然特别后悔半夜翻窗出来看他,耽误我睡觉,第二天我还要跟老总去见一个大客户。
“后来我们见得越来越少,也经常吵架。他不喜欢吵,每次都不吭声,冷战。那时候我都快毕业了。有天晚上我加班到半夜,累得要命,回家路上他给我打电话,我没接,他一直打。
“我忽然特别生气。也不是气夏开霁,就是觉得过够了这种日子,什么都没意思。然后我脑子一热,就把手机扔江里了。
“第二天我跟老板辞了职,回去准备考研究生。第二个星期我去找夏开霁,想跟他说清楚辞职的事,刚好撞上他跟别人乱来,就散伙了。”
秦淮没有出声。阳台上一片寂静,只有风不停地吹过来,仿佛要把滨江路星火般的灯光吹落到这里,落到他们的衣服和头发上,熊熊燃烧起来。
“只有一件事我特别后悔。”陈可南说。
“没接夏开霁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