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忍不住笑起来,手指在桌上学着她的笔迹写自己的名字。刚把“淮”字的三点水写完,他突然放下笔记本,把手伸进校服口袋。

便利贴被稍稍揉皱了,灰尘在上面留下几道抹不掉的污痕。那几行字没有摆在便利贴正中,显然是随手写的,上面几行写着某某人的名字和作业内容的字都被划去了,只剩下最后一排的“秦淮,字帖十份”。

秦淮把便利贴按在数学练习册上,翻开草稿本,一笔一画地写“秦淮”两个字。写了两遍,却都不太像,他不耐烦起来,笔尖胡乱地在本上画着圈。

没过多久,他又想起什么似的,在书包里一阵翻找,摸出一张皱皱巴巴的请假条,右下角签着陈可南的名字。他比着写,写一笔看一眼,连笔画之间的牵丝都要一模一样。写了一个又一个,最后整张纸都是,连缝隙间都挤不下了。

秦淮终于放下笔,甩了甩酸痛的手腕,眼珠左右转了转,伸了个懒腰,弯腰伏在桌上睡了。

陈可南从后门走进教室,没收了许冲的八卦杂志,叫醒了睡觉的几个人,走到窗边,卷起杂志轻轻敲了敲秦淮的脑袋。秦淮睡眼惺忪地坐起来,陈可南一低头就看见了粘在雪白的练习册那一页上的黄色便利贴和皱巴巴的请假条。

他从练习册下面抽出露出一角的草稿本,低声训斥,“又看什么呢?”

然后他就看见满页都是自己的名字。

陈可南还没来得及眨眼,秦淮已经猛地跳起。一把夺过了草稿本,厉声说:“你干什么!”

四周好几双眼睛不约而同地看来,坐在前头的老马见状也站起身,走下讲台。秦淮的耳朵红得几乎滴血,脸上的表情却冷得可怕,一双眼睛死死瞪着陈可南,仿佛要一**吞了他。

“你跟我出来。”

陈可南这么说了一句,瞥了眼马上就要走到跟前的老马和周围转过头来的学生,不动声色地转过身,手在桌上一晃,拿走了桌上的便利贴和纸条,在手里捏成一团出去了。

两人在走廊拐角停下,灯光从一班打开的后门投出来,一半明一半暗。

秦淮的脸色难看极了,陈可南也一言不发。他的右手背在身后,纸团已经捏得不能再紧,硌得手心发疼。

“你怎么回事?”

陈可南刚开了个头,忽然忘了后面要说什么,不觉沉默下来,头皮下的血管一跳一跳,像突然换了失语症。一阵风从远处的林荫道吹来,热气和草木的腥气让他稍微平静了些。这天气燥热得让人难受。

“你怎么拿东西从楼上扔于主任?”陈可南说,“叫你中午来办公室也没来。”

秦淮的嘴唇抿成一条线,两颊的肌肉绷得紧紧的,脸色白得像个死人。陈可南说完好一阵,他才像醒过神,徐徐舒了一口气,“不小心的。”

“副校长还在,像什么样子?今天算你运气好。”陈可南忽然烦躁起来,“行了,你回去吧。下次再叫我逮到睡觉试试。”

秦淮一眼都没看他,一直盯着脚下的方砖。陈可南刚一说完这句,他立刻转身跑进了不远处的厕所。

陈可南长长地吐了口气。灰蓝的天边隐隐泛着浑浊的红光,他低头看了眼手里的纸团,狠狠抛进垃圾桶里。烟盒被体温捂得温热,握在手里像握住一只孱弱的雏鸟。他叼住一支烟,按下打火机,却没有半点火星。他又猛按了几次,一时间走廊回荡着啪啪的脆响。陈可南终于低声骂了一句,匆匆下楼去了。

第42章

“秦淮?”

秦淮回过神,“什么?我没听清。”

罗雨洁扶着他的自行车头,又摸了摸车铃,“我说,你用不着每天送我回家,天这么热,你还来回跑,又耽误时间。”

“没关系啊,反正是晚上,又不晒太阳,”秦淮说,“你不想我送你的话我就不送了。”

“不是不是。”罗雨洁语塞了片刻,路灯下似乎是脸红了,“谢谢你送的礼物。”

“你喜欢就行。”秦淮耸了耸肩,默不作声地注视她片刻,忽然说,“你别动。”

罗雨洁站住脚步,“怎么了?”

他刚问完,秦淮已经走到面前,朝她伸出手。罗雨洁顿时僵在了原地。

“有个东西。”秦淮说着从她的头发上摘下一团灰白的东西,低头看了看,微微一笑,“是柳絮。我还以为是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