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可南家里原本的副卧和客厅打通了,只剩下一间主卧。秦淮坐在椅子上,看他给自己收拾沙发铺床,突然一低头,毫无预兆地吐了自己一身。陈可南立刻抓起他的衣领,把人关进浴室。
等到陈可南也收拾停当,秦淮已经穿着他的旧T恤,乖乖地躺在沙发上了。他轻手轻脚地走过客厅,忽然听秦淮叫:“陈可南。”
陈可南迟疑了一阵,走到沙发边上问怎么了。秦淮在黑暗里只有一个模糊的影子,他似乎是动了动,轻声说没事儿。
“头疼不疼?”陈可南俯下丨身,刚在他头上摸了一下,又忽然收回手去。秦淮却没什么反应,说:“不疼。”
“我给你倒杯水放茶几上,酒喝多了半夜要口渴。”
“谢谢。”秦淮低声说。
陈可南倒好水放在桌上,秦淮翻了个身正对他。
“晚安。”
陈可南笑了笑,没说话。
秦淮睁开眼,挂钟显示是十点多,他艰难地扭了一下头,头皮下的血管顿时像超负荷电路一样突突直跳。他费了好大劲才张开嘴,上下嘴唇分开时,似乎尝到了一点血腥味。玻璃杯里还有半杯凉水,他端起来一饮而尽。
客厅里的窗帘还拉着,天光隐约透进来。他坐起身,脑子里一团乱,很多场景一掠而过,但他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唯一确定的是他昨天抱着陈可南哭哭啼啼。
秦淮懊恼地捶了一拳沙发,随即一头撞进被子里。
松软的被子似乎让他的头疼减轻了许多。他深吸一口气,忽然闻到一点香气,他又仔细闻了闻,似乎是被子上的,又似乎不是。他抬起头,转身拿起枕头嗅了嗅,上面只有洗发露的香气。他低头瞥见身上陈可南的T恤,忍不住扯起领口闻起来。
镶着磨砂玻璃的推拉门突然一开,陈可南走出来,惊讶地问:“你在干什么?”
秦淮立刻坐直,眼睛瞪得滚圆,猛摇脑袋。
“起来吃饭。”陈可南说,“记得给你爸妈打个电话,别让他们担心。”
秦淮嘴上答应,脑袋始终垂着不看他。陈可南默不作声地笑了,拉开半幅窗帘,回到厨房,不一会儿就听见客厅里传来秦淮讲电话的声音。大概是被父母骂了,他的嗓门突然大起来,陈可南细听了一阵,还是叛逆期小孩那套死性不改的说辞。
讲电话的声音突兀地断了,整个屋子顿时陷入死寂。陈可南忍不住摸了摸后颈,他从没觉得自己家里安静的时候这么让人不舒服。
没过多久,客厅里响起踢踢踏踏的脚步声,没完没了地传出来,像有一头肥恐龙在里面晨跑。半个厨房被阳光映成金白色,窗户开了小半,风声凛冽明净得如同新割的玻璃。陈可南微微一笑。晴天就是这点好处。
学校初九开学,临开学前几天,秦淮在家补作业补得昏天黑地,总算对付过去,偏偏陈可南当着他的面跟语文课代表说:“仔细查每个人的作业。”
于是就查出秦淮的字帖只写了半本,中间全空着。他和其他作业偷工减料的学生一起,享受到了罚十倍的待遇——放假前说好的。这事不知怎么被宗鑫知道了,吃午饭时顺口一夸,没两天整个年级就掀起了彻查作业和端正学习态度的大检查。
“你现在就是人丨民丨公敌。”
秦淮趴在办公桌上,手边还摞着另外九本崭新的字帖。陈可南专心致志地看小说,眼皮也没抬一下。
宗鑫来找石燕,聊完正事,冲陈可南笑道:“小陈,中午有事没有?一起吃个饭吧。”
“没什么安排。”陈可南笑容满面地说,“谢谢主任。”
秦淮在一旁大做鬼脸。
大家的心思还没从假期收回来,转眼就到了情人节,整个学校似乎都弥漫着一股蠢蠢欲动的气氛。体育课解散,王肖易在篮球架下扯住秦淮,告诉他自己喜欢上了八班的吴优,说是寒假两人在同一个补习班上课。秦淮刚一露出耐人寻味的笑容,就被他揍了一拳,让帮忙支招,怎么把吴优追到手。秦淮心不在焉,随口出了几个主意都被一口否定,索性一拍屁股,撇下他打球去了。
刚打过下课铃,突然下起了小雪,广播里传出课间操取消的通知,秦淮一口气爬上四楼,周身热烘烘的,微微有些出汗。他在楼梯口边喘气,看见赖婕走进教室,手里拿着作业本和一支红玫瑰。
他怀疑自己眼花了。赖婕从来是他们嘲笑的对象,又矮又胖,带着牙齿矫正器,额头上满是青春痘,说起话像蚊子叫,他想不出会有谁愿意送她玫瑰花,而且她还敢堂而皇之地拿在手里。没一会儿,倪瑶和裴乐怡从过道另一头走来,两人眉飞色舞地说着话,手里也各自拿着一枝玫瑰。
秦淮满腹狐疑地回到教室,忽然听见有人在背后叫自己。一回头,刘峰正冲他招手,另一只手里也拿着枝玫瑰。
“你哪儿来的?”秦淮疑惑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