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电话接通了,是常小姮的声音,她问叶初阳周末回不回去,家里有客人来。

叶初阳听出了弦外之音,打从他迈进三十岁的门槛,亲友安排的相亲就没断过,但凡谁家姑娘缺对象,沾他七大姑八大姨的光,叶初阳一定能赶上热乎的。

可他是个弯的。

叶初阳忍了大半年,终于将原先家里托关系安排的公务员职务辞了,收拾了几件衣裳,从家里搬出来了。

“妈,周末我就不……”

“没良心的,你妈过生日都不回来看一眼,白把你养这么大了,喂条狗还知道摇尾巴,你小子白眼一翻不认人了……”

叶初阳愣了一下,常小姮惯常过农历生日,每年的公历日期都不一样,他点开手机日历看了一眼,确实是在周末。

“行了妈,您说您一把年纪的人了,过什么生日?过一年老一岁……”叶初阳昧着良心说了一番狼心狗肺的话之后,忽然松了口,无奈道,“我回去成吗?”

常小姮就知道他嘴硬心软,“哎”了一声,又问他最近工作怎么样。她不知道叶初阳现在具体是干什么的,只是听说他赚得比以前多。

叶初阳说:“都挺好的,没什么事我先挂了。”

他不太喜欢跟家里人通电话,通话信号从这座城市传到另一座只消一眨眼的时间,所有来自真实的压力也就跟着过来了。叶初阳刚成年那会儿觉得三十岁的自己会长出一副顶天立地的脊梁骨,然而真到了这个年纪,却悲哀地发现,他连自个儿肩上的担子都挑不好——一担家庭,一担事业,他扛在肩上举步维艰。

叶初阳回到家里之后喝了点酒,坐在阳台上看风景。小区楼下有几棵树前几天被锯掉了枝叶,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扎在原地,夜风吹过,纹丝不动。

就像刑场上被斩首的死囚,伸着孤零零的脖颈向夜空索要腐朽的首级。

“叶初阳,你的出息呢?”

他像树干一样质问苍穹,问完之后自己都懵了。

“我早晚捡回来。”

豪情壮志刚冒出个苗儿,还没来得及歌唱主旋律,叶初阳觉得冷,滚回屋里泡了一杯枸杞茶,顺便点开一个养生节目,一边喝一边想:算了,年纪大了还是得对自己好一点,甭跟自个儿过不去。

第4章

2019-05-08 19:04:08/2019-05-16 18:15:19

“百香果口味的……适合接吻。”

入了夜的“白夜”颇有些昼夜颠倒的意思,天花板上闪烁的五色灯光捕捉舞池里的销魂男女,香烟给酒和香水绑了个蝴蝶结,咖啡因、酒精咬着舌尖爬进大脑,兴奋和晕眩瓜分肉体与神经,天雷地火在窃窃私语。

叶初阳坐在吧台前,有年轻女士上前搭讪,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他的眼神在酒杯里打转,漫不经心地期待着什么,女士伸出纤手,酒红色指甲之间夹着一张卡片,轻巧地滑入他的外衣口袋。

叶初阳眼尾泛着一线红,他抬眼的时候,对面的女士端起酒杯,将酒液一饮而尽。酒杯搁下时发出“噔”的一声,叶初阳顺手脱下了外套,解开衬衫领口起的三颗扣子,迈步走向了舞池中间。

周飞接过外套,一转眼,看见叶初阳穿过一堆蹦迪的年轻人,有目的地往一个方向走。

他瞪大眼睛,意料之中地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周飞冷哼了一声,心想:姓叶的怎么不改姓牛呢?

叶初阳定定地盯着甘宿看了一会儿,在对方的视线与他交汇时,二话没说先动了手——他一把拉住了青年的手,将人拉到跟前,另一只手理所当然地搭在青年的肩膀上。

甘宿抬头看他的时候,一束紫光刚好滑过,他微微眯着眼睛,笑了:“哥,是你呀。”

他左耳上的“绵羊角”闪了一下,叶初阳凑近了些,低声说:“小同学,跟我跳舞好不好?”

青年的手搭上他后背,小尾音懒洋洋的:“好啊,哥。”

叶初阳心里“咯噔”一下,手自眼前人的肩膀滑到腰背,隔着薄薄的衣料是青年的体温,叶初阳不禁分了心,手心倏忽发起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