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允衡轻笑,似乎在说着他人的故事一样:“我从高中开始就出国念书,那时候才十四岁,耀哥十六岁。中间我回国好几次,看着他身边的女人换了一个又一个,才慢慢发现自己的感情。喜欢男人这种事,再开放的人也会震惊好一阵子,所以我乱七八糟的心思,很快就被耀哥发现了。”他半垂眼眸,“他那时在人生最阴暗的时期。我也在最不聪明的年纪。于是上床,做爱,居然毫无障碍地全都做了。我又高兴又害怕,因为那时候的耀哥太阴森了,就像一头狼,明明就在你身边,却随时都可以离开。我现在知道他当时接受我的原因,只因为只有我是在他身边最没有伤害性的人。他只需要体温,而不是感情。”
关锦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没法想象林耀的本性会如此黑暗。
“后来等混乱过去了,我们都平静了,我才知道了他不爱我,他也不再需要我的体温。他成了林家的当家,有了追求的目标,很自然就不再继续了。”他叹了口气,似乎有些惋惜,“耀哥现在对我好,不是因为那荒谬的两年,而是因为我从来就这么跟在他身边,就像弟弟。”
“你还想坚持么?”关锦讷讷地问。
陈允衡这才慢慢抬起头,看向他:“我不坚持了。他会不会爱我,早就知道了。我喜欢他,只是因为找不到任何可以代替他的人。我需要感情来支撑,而他,暂时还不需要。”
这才是这段感情目前最真实的情况。
没有爱的死去活来也没有死活不放手的纠葛,因为他们太过了解彼此,猜到了未来,反倒更轻易地认命。
感情扔不掉,也找不到,日子就这么慢慢流逝,而已。
霍医生进来的时候,关锦还没来得及帮陈允衡把吃完的雪糕盒给毁尸灭迹。于是抓到现行犯的霍医生皮笑肉不笑地揪着少年的衣领,问:“你想让他在这里多躺几天?”
他干笑:“我错了。”
“承认错误就能获得原谅的时代已经不复存在,过来帮我把标本室里的瓶子擦干净。”说着拖着人就往黑漆漆的标本室走,走廊上立刻传来少年的惨叫。“不要啊……”“啊啊我不要擦骨架!”“我靠这肺怎么是黑的!”“医生你怎么能把门锁上……”然后声音彻底消失。
霍希麟回到病房,一边检查陈允衡的腿骨一边问:“今天感觉怎么样?”
陈允衡笑盈盈地摇头:“多住几天都没问题。”
对方勾了勾嘴角:“刚刚才决定站出来面对的人,又想继续躲在这里逃避?”
陈允衡的脸色变了。微抬下巴,他不服输地瞪着这个身穿白袍,肚子却乌黑一片的人:“我没躲,等出去了,我会让这一切改变。”
“像林耀那样?”霍希麟轻笑一声,表情却带着嘲讽:“你以为你能像林耀那样,从那堆豺狼虎豹嘴里叼走最大的肥肉?你以为你能像他那样就算枪口堵在额头上,都敢对拿枪的人出手?”看着病人越来越青白的脸色,他又换了和善的表情,安慰道:“你的位子比他好坐多了,如果你真不想担下陈家,那就做出自己的决断出来。如果你想跟林耀那样威风八面,从现在起,好好养伤,不要蜷缩在阿锦给你的小小欢乐里。”检查完,双手往白袍的兜里一插,又笑得毫无瑕疵:“还有一个月的愈合期。以后……别再弄断腿进来了。”
病床上的双拳握得死紧,青年没再答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