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应我活着,好吗

柳康言坐到自行车后座,垂眸道,

“闹钟坏了。”

“哦。”

陈宇直不再多言,蹬着自行车到了学校,昨天放学的时候就有不少人见他们在一起,如今这么大咧咧的进校,怕是认识的同学都知道他们玩一起去了。

李壮跟季龙躲在男厕所抽烟,隔着窗户看见底下的情景,不由得嗤笑了一声,

“陈宇直脑子让驴踢了,莫名其妙跟柳康言那个小杂种混什么。”

季龙把烟头在瓷砖上按灭,恶狠狠的道,

“谁知道是不是跟他妈一样卖屁股的,说不定早就爬上陈宇直的床了,我今天早上还看见他们两个勾搭不清。”

李壮惊得嘴里烟都快掉了,

“不……不会吧?陈宇直不像是兔爷啊。”

“这年头有钱人什么不玩?不是兔爷就不能玩了?想知道他们两个有没有关系这还不简单。”

上课铃响,季龙把烟头丢进垃圾筐,冷哼道,

“走着瞧。”

陈宇直也许是昨天淋雨着凉了,感觉脑袋昏昏沉沉的,偏偏脸上也没什么病态,导致在桌子上趴了一节课别人都以为他在睡觉。

因为操场有积水,这节体育课在室内上,大家有的在下棋,有的在玩手机,老师也不怎么管,柳康言看了眼陈宇直,却见他正睡得呼吸沉沉。

陈宇直……

柳康言鬼使神差的,笔尖一动,在作业本最后一页写下了三个字,然而这却没办法平息他内心的焦躁,他着了魔似的,一笔一划,一字一句,写着那人的名字。

陈宇直。

陈宇直。

陈宇直……

“叮铃铃——!”

下课铃骤然响起,柳康言笔尖深深一顿,在本子上留下了一道印痕,而陈宇直也被惊醒了,他迷迷糊糊的起身,脸上还有两道印子。

手上的作业本已经没办法再用了,柳康言把本子放进书包,重新拿了一个出来,陈宇直见状打了个哈欠,眼角沁出一滴泪水,

“老师又布置作业了吗?”

柳康言摇头,表示没有。

“那你换什么本子,我记得你一半都没用完呢。”

“……”

柳康言还没想好怎么回答,陈宇直头顶的窗户哗啦一声被人拉开了,一名穿着超短牛仔裤的漂亮女生探头进来,笑眯眯的对陈宇直道,

“哎,陈宇直,过几天我生日,我约了几个朋友一起庆祝,你一起来呗。”

女生叫卢思,因为长的漂亮,入学以来就是光英的风云人物,男朋友换了一沓又一沓,是有名的交际花,总是跟学校里几个富家子弟厮混在一起,名声不大好。

陈宇直不太想去,含糊道,

“看吧,我不知道那天有没有时间,有的话就去。”

“哎呀,必须得来,不然不够朋友。”

卢思跺脚撒娇,涂了指甲油的手轻轻拍了陈宇直一下,

“等你啊。”

说完不着痕迹的跟教室内角坐着的季龙对了个眼神,转头得意洋洋的走了。

陈宇直没在意,倒是前桌的小四眼见状转过了身,

“哎,陈宇直,你是不是和卢思谈了?”

“谈p啊。”

他趴下继续睡觉,旁人却在那儿起哄,

“卢思长那么漂亮,谈了也不亏啊,你俩还挺配的,男的俊女的靓。”

不知道为什么,陈宇直闻言下意识悄悄看了眼柳康言,却见对方正垂着眼看题目,俊秀的侧脸无端显得淡漠起来,黑色的水性笔像是有了生命一般在白皙的指尖飞快转动,彰显着主人的内心并不如表面那般平静。

下午第一节课是数学,阮老师踩着高跟鞋噔噔噔走进教室,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十足的女强人模样,她把手中厚厚一摞课堂练习本往讲台一搁,震起一层薄薄的粉笔灰,

“陈宇直!”

这一声中气十足,直接把趴在桌上半死不活的某人惊的坐直了身,

“全班这么多人,就你课堂作业没交,我早上布置的作业,黑板上这么大的字还没擦呢!”

陈宇直今天压根也没看过黑板,而且他的作业最近都是柳康言帮忙写的,根本不需要操心,思及此处,他不由得看向了对方……

柳康言今天有些神思不属,一下子忘了这件事,察觉到身侧的视线,他不由得咬唇,无端显出几分懊恼。

陈宇直莫名觉得自己被坑惨了,最后站着挨了阮老师一顿骂,以罚抄三十遍作为结局揭过了此事。

他也是少年心性,难免有些气鼓鼓的,又见柳康言连半句解释也无,便愈发郁闷,两个人下午硬是一句话都没说过,好不容易捱到了放学,陈宇直书包还没收拾完,柳康言就闷头离开了,也不说等他一下。

陈宇直想叫他,又拉不下脸来,偏偏李壮还凑过来煽风点火的,

“今天去酒吧玩会呗,你老跟那个小杂种混一起干什么,他就是一养不熟的白眼狼。”

柳康言尚未走远,闻言脚步顿了顿,然后在陈宇直未来得及回答之前加快速度离开了这里,清瘦倨傲的背影很快消失在了走廊。

陈宇直的回答是……

“滚!”

季龙这两天被陈宇直收拾的不敢轻举妄动,李壮却没这些顾虑,他在陈宇直这边受了气,不敢从他身上找补,只能把恨意转到了柳康言身上,眼见他二人闹别扭,正是个好时机。

第二天早上,陈宇直骑着车早早到了柳康言家门口,却发现人不在,只能转头去了学校。

他来的早,整个学校都没什么人,教室里也是空荡荡的,不过灯亮着,黑板也被人擦得干干净净。陈宇直依稀记得柳康言今天做值日,一看他的位置,书包还在,人却不知道去哪儿了,八成倒垃圾去了。

陈宇直手里拿着一份小蛋糕,正犹豫着该怎么给出去,眼神一瞥却见自己桌上放了个本子,翻开一看,里面工工整整写着昨天的课堂作业,不多不少正好三十遍。

那一瞬间,心头忽然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软的不像话。

陈宇直看着本子怔怔出神,刚好听见身后有动静,却见柳康言拎着扫把跟撮箕进来了,二人视线对上一瞬,后者很快低下了头。

柳康言脚步匆匆的把清洁工具放进门后面,转身想出去,却被陈宇直拉住了手腕,耳边是一道压抑着怒气的声音,

“你脸怎么了?”

柳康言没说话,也没回头,挣扎着想把手抽出,陈宇直加大力道不让他动弹,伸手把他的脸掰了过来,白皙的右脸赫然是一道擦伤,嘴角还有青紫。

陈宇直压着声音,又问了一次,

“谁打的?”

柳康言并不回答,他干脆抬眼,直视着陈宇直,

“是谁打的重要吗?”

他从小到大被数不清的人打过,陈宇直难道还能一一打回去吗?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为什么要强行闯入对方的生活?

就像是被困瓶中的魔鬼,他日夜祈求有人可以救他出去,第一个十年,他愿意实现对方三个愿望,第二个十年,他愿意给那人数不尽的财富,第三个十年,他逐渐在等待中心灰意冷,于是便不再祈求。

这个时候,谁如果将他放出来,得到的只有毁灭。

陈宇直隐约能猜到些许原因,这几天自己一直跟柳康言形影不离,别人顾忌着便不敢再欺负他,但只要这样的关系出现裂痕,例如昨天,柳康言的生活就会重新变得水深火热起来。

从天堂跌入地狱,给人希望又让人失望,这种事远比折辱他来得更加让人难以接受。

陈宇直既然决定要帮他,那便不能像个孩子一般,任性的撒开手。

“对不起,”

他蓦的出声,指腹轻轻摩挲着对方脸上青紫的伤口,带着怜惜与愧疚,似是承诺般一字一句的道,

“下次不会了。”再不会像昨天一样,把你一个人丢下。

陈宇直捧着柳康言的脸,着了魔般,指尖一一勾勒着他的眉眼鼻尖,最后是唇瓣,胸腔的心因为指腹下柔软的触感陡然鼓噪起来,叫嚣着要做些什么。

陈宇直到底还知道这是教室,随时会有人进来,末了定了定心神,遮掩似的道,

“中午我帮你擦药。”

刚才的气氛太过迷离暧昧,柳康言一时怔住,乱了心神,闻言慌忙后退一步,也不知听进去了多少。

星期五放学都比平常早些,下午一节自习课老师根本不管,有些胆子大的中午就直接走了,陈宇直就属于那种胆子大的,趁着中午吃饭校门把守不严,直接骑着自行车带柳康言溜了。

因为经常挨打,柳康言家里跌打损伤的药都一应俱全,他坐在床边,半强迫性的被陈宇直抬起下巴上药,密密的睫毛控制不住的眨了又眨。

“疼不疼?”

其实药已经上完了,但陈宇直却还是不厌其烦的替他揉散额头上的淤肿,柳康言周身满是他的气息,闻言下意识咬住了唇,不知该怎么回答。

陈宇直看见,伸手把他的唇瓣解救出来,玩笑似的道,

“咬出血了怎么办……”

他的指尖还搭着柳康言的唇,望着那一抹嫣红,陈宇直凑近了他,像是发现新大陆一般,

“你嘴巴居然比女孩子还红。”

话音刚落,柳康言像是羞恼般哗啦一下从床上站了起来,然而陈宇直离的近,下意识后仰,本能抓住了他的衣服,稀里糊涂间也不知是谁绊倒了谁,两个人齐齐倒在了床上。

床很硬,柳康言被摔得七荤八素,尚未反应过来,唇瓣却陡然多了一抹温热,他惊骇睁眼,对上了一双同样盛满惊讶的眼眸。

陈宇直压在他身上,心跳已经乱了,半晌回过神,手忙脚乱的起身,

“那个……刚才没站稳……”

他背着身,头都不敢回,借着清理药箱的动作掩饰尴尬,柳康言没说什么,静静看了他半晌,翻身从床上下来。

二人坐在一起吃了顿午饭,清粥小菜,却也津津有味,陈宇直夹了一筷子青菜,望了眼对面的少年,状似无意的道,

“有想过以后做什么工作吗?”

“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