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睡吗?”夏明之睡着前,迷糊地问阮卿。
阮卿笑得还是很温柔,整个晚上他一直很冷静,除了刚收到阮家短信的时候泄露了一点心思,其他时候他都冷静得像个旁观者。
“一会儿就睡。”阮卿说道。
十分钟以后,助眠药彻底发挥作用,夏明之睡着了。
阮卿凑过去,在夏明之的脸上落下一个吻。
“晚安。”
他说一会儿就睡当然是假的,这个助眠药早就对他失去作用了,阮卿不过是出于习惯才带在身边。
他在国外的四年里,吃掉的安眠药助眠药多得估计能把下水道都给堵了。
后来有一次不小心服用过量,醒过来的时候看见的已经是医院惨白的灯,和小师父,元姝两人哭泣的脸。
他那时候很想安慰他们,他真的不是想自杀,自杀这种傻事,做一次就够了。
但他力气还没恢复,喉咙一片嘶哑,说不出话来。
阮卿又看了夏明之一会儿,确定夏明之是真的睡着了,这才起身,从自己的包里摸出一包香烟,轻手轻脚地打开了阳台的门,又关上,安静地坐在阳台的椅子上。
夜风是有点冷的,阮卿只穿了一件睡袍,外边是满天星斗,整座城市包括他身后的夏明之,都陷入了沉睡。
阮卿点燃了一根烟,薄荷味的烟雾味道飘散在微凉的空气里,阮卿深深地吸了一口,又吐出灰白的烟雾,他长长舒了一口气,这才觉得放松下来。
赤红的烟头在黑暗里面一明一灭,阮卿抬手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
其实他并没有表面这么云淡风轻。
他说过去了,就是真的想把这段过去埋葬在回忆里,就像一道伤口,已经结痂了,就尽量不去碰它。
可这不代表,这道伤口突然被人撕开,他不会觉得痛。
阮卿又掏出手机看了一下。
比起前几天电话打来趾高气扬的态度,这则短信已经变得态度温和了许多,甚至有点小心翼翼,求着阮卿回去看看老爷子的意思。
阮卿猜都不用猜,就知道肯定是阮家老爷子下达了什么指示,底下的子孙辈如果没能让他出席,肯定在阮家老爷子那里讨不了好。
真是奇妙啊,他不过是出国又回来,曾经他想求而不能的所有东西都在一瞬间送到了他眼前。
连阮家都发出邀请,想要接纳他。
仿佛他被囚禁的那大半个月,泼在身上的冰水,被强光照着眼睛不许睡觉,那每一个备受煎熬的夜晚,都是假的。
他还是阮家的孩子,只是一个误会,如今他们希望他回去,他就该乖乖听话。
阮卿一根烟已经抽完了,他又点了一根。
如果元姝在这里,大概要凶他是不是不想要肺了。
可是有时候,人的心口痛起来,必须借助一点其他东西转移注意力。
阮卿小心地回头看了一眼,确认夏明之还睡着。
他在月色底下,解开了自己手上的那个黑色手表。咔哒一声,手表从细瘦的手腕上滑了下来。
只见阮卿白皙的手腕上,是两道已经愈合的肉白色伤口,因为做过恢复手术,并不显得狰狞,已经变得平滑了许多。
但只有阮卿知道,这曾经是多么深的两道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