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欢皱着眉走在前头,清茶和桃红两个大宫女紧跟其后,等到了长春宫,她方抿着唇开口:“近来天气炎热,本宫与太后惧暑,因此接下来两月,搬去琼玉楼小住,你们下去收拾东西。”
清茶和桃夏原本担心她意气用事,但一听苏太后也跟着同去,才堪堪将心放回肚子里,手脚麻利地下去收拾了。
也因此,成武帝从御书房转至长春宫用晚膳的时候,正正扑了个空。
长春宫内殿,黑檀椅上,严褚往下压了压嘴角,似笑非笑地将元盛方才所说之话重复了一遍,也听不出话语中的喜怒,冰盆中的凉气扑面而来,殿里似乎还残留着那人身上馥郁的玉兰香。
元盛有些紧张地擦了擦额上沁出的汗,苦着脸劝:“皇上息怒,这……娘娘畏暑惧寒,长春宫虽好,但到底不如琼玉楼有那么大个湖镇着寒气,方才慈宁宫也传来消息,说是太后娘娘今日下午先娘娘一步在琼玉楼住下了。”
看着架势,是准备住一两月,等天凉下来了,再考虑搬回的。
严褚闻言,蓦地勾了勾唇角,长指点在桌案上那面小巧的铜镜上,“不错,这回有长进,知道和母后一起压朕了。”
元欢这个人,给人的初始印象除了美貌便是冷漠,但深入接触之后,便知她冷如寒冰的表面下,藏着怎样的柔软与赤诚。
没有人会不喜欢她。
元盛唏嘘:“太后喜静,慈宁宫的门常年关着,但皇后娘娘每隔两三日便会去问安,时常一待就是一整天,日常也跟着抄抄佛经,说是跟着太后养养性子。”
然后就发展成了如今的局势。
严褚想起昨夜,小姑娘惨白的脸色,面上再怎么波澜不惊,心里哪能真的一点也不心疼,他有些不耐地揉揉眉心,吩咐道:“沈元元那边抓紧些,朕不想再同她玩这样无聊的把戏了。”
再等下去,还不知道将人哄回来时得费多大的力气。
他对独守空房没什么兴趣。
元盛想起陈国公主那张惊为天人的脸,再想想这会干净利索住进琼玉楼的皇后娘娘,也只能将一声略带惋惜的叹声埋在喉咙口。
喜欢谁不好,非得喜欢上这位,还明里暗里的用上那么多不入流的手段。
夜里,星移斗转,严褚合衣躺在长春宫的寝榻上,罗帐半卷,暑气散去,周身幽幽的皆是再熟悉不过的玉兰香。男人躺下去足足半个时辰,却是半分睡意也没有。
自从两人成亲,这一年多以来,他极少宿在建章宫,用膳与歇息皆在长春宫。夏日元欢怕热,极少会黏着他,但到了冬日,就喜欢手脚冰凉地往他怀里钻。
一时之间,身边突然少了个人,严褚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于是第二日一早,严褚洗漱更衣之后,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待会你去琼玉楼走一趟,将皇后请回来。”
这话,是对元盛说的。
元盛看着主子眼底的乌青和难掩疲惫的神情,恭恭敬敬地应了声是。
不过,人多半是请不回的。
严褚出了一趟宫。
京都最大的驿站,陈国派来的公主与使臣住在此处,门口有兵将把守,等闲人不得进。严褚一身月牙云凤常服,盛夏的艳阳天,他手中拿着把绘图精致的折扇,一路从西街拐进小巷,进了驿站。
严褚噙着散漫的笑上了三楼,脚步停在了最西侧的厢房外,莫和还未上前叩门,便听嘎吱一声,门从里面被拉开。
像是早就料到他会来,沈元元显然精心打扮了一番,火红的罗裙,热烈得像是一团燃烧的火,再配上那张勾人心魄的脸,艳得如百花丛中的花妖。
绚丽,妖冶,有毒。
见他来了,沈元元娇着嗓子喊退了房中伺候的婢女,而后意有所指地瞥了莫和几眼。
“你下去。”严褚好整以暇地收起折扇,对莫和吩咐。
“郎君今日怎么有空来看妾身了?”沈元元掩唇轻笑,这般语气说是抱怨,不若说是嗔怨。
严褚手中扇子一展,便有意无意地将贴上来的人隔开,“吃住可还习惯?”他挑眉,择了一条宽凳坐下。
“有何事想亲口同朕说?”他没耐心与此人过多纠缠,一上来就开门见山。